第98章 喜嫁喪哭(29)(第2/7頁)

直到此時,那些反應遲鈍的骸骨好像才發現村民們的存在。紅燈籠的光芒傾瀉在地,也將骸骨照映其中,將它們本來慘白的骨骼染成了一片血紅色。

仿佛那些早就腐爛掉的血肉,又重新長回到了骸骨的骨架上,血液潑地。

在村民們僵硬看過來的視線下,骸骨仿佛才反應過來什麽,立刻轉身想要往農家樂裏跑。

但是,後面的骸骨堵得密密麻麻,完全沒有路可以給前面的骸骨通行。於是前後兩部分骸骨面對面相撞到了一起,前一刻還是“同伴”,這一刻就是想要掃清的路障。

甚至不少骸骨因為碰撞得太激烈,連身上本就脆弱的骨骼都被對方撞碎,掉在地面上又絆倒了其他的骸骨。

原本殺氣騰騰沖出來的死屍骸骨,忽然之間便變成了一片混亂。

而原本沿著月亮溪停下腳步的村民們,則由最前面的領隊起頭,重新動作了起來,緩緩從溪邊走向農家樂。

最前面領頭的村民是個中年男人,只是他看上去卻不像是常年在農田裏勞動的人那樣,膚色發黃發黑。

他的臉色極白,近乎於紙,眼珠卻極黑,沒有眼白,整個眼眶裏都是濃郁的黑色,就像是畫在白紙上的墨水。

領頭的村民手裏拿的也不是其他村民提著的紅燈籠,而是拎著一面系著紅綢布的鑼,上面卻同樣貼著大大的“囍”字。

紅紙黑字,筆畫起承轉合之間銳利如鉤。

那村民重重的一敲鑼,頓時一聲鑼聲震得人仿佛連魂魄都聽到了,尖銳又極具穿透力。

那聲音直往腦仁裏面鉆,聽得人直皺眉,楊土難受得趕緊捂住耳朵。

燕時洵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還站在釘死的窗戶後面,一動不動的緊盯著那拼命想要逃竄,和另一邊隨著鑼聲跟著領頭人往農家樂方向拐去腳步的村民們。

“村有喜事,送女嫁神,何人喧囂,擾亂神祭——!”

那領頭的村民一張口,聲音尖利又把音調拖得極長,在這樣空曠安靜的山間回蕩,變成了一片安靜中唯一的聲音。

骸骨像是想要說話,但是它們的血肉早已腐爛殆盡,就算它們拼命張開牙頜骨,也只有幾只細長黃白的蛆蟲從裏面探出頭來蠕動搖晃。

後面提著紅燈籠的村民們不言不語,只用一雙漆黑的眼珠,沉沉的往骸骨身上看去。

紅色的光從下向上的打在村民們的臉上,將他們的面容扭曲成駭人的猙獰模樣,仿佛惡鬼張開嘴,肆意獰笑。

領頭的村民還在敲著鑼,骸骨們踩踏著彼此的骨頭想要往農家樂的院子裏跑,卻還是被越來越靠近。

前一刻還仿佛是“獵人”的死屍骸骨,轉眼之間便成為了別的存在眼中的獵物。

村民們用另一只沒有提著紅燈籠的手,伸向骸骨。

然後——

楊土猛然擡起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驚恐的從木板縫裏往窗外看。

大口大口咀嚼的聲音傳來,堅硬的骨骼在被咬斷時在嘴巴裏發出一聲聲悶悶的脆響,“嘎吱、嘎吱”……

重物落地的聲音,骨頭斷裂的聲音,所有的嘈雜聲混為一團,在被紅光映紅的月亮溪旁邊,成為了唯一的聲音。

楊土的眼睛裏憋出了淚花,卻連眨眼的動作都已經在驚恐之下被遺忘,只有求生本能的拼命捂住嘴巴,不要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

淚光模糊了的視野中,楊土卻看到站在他前面的燕時洵,始終眉目平靜的注視著這樣詭異離奇的場景,仿佛早已習以為常,沒有什麽能嚇得到他。

這一刻,楊土很想問問燕時洵:你難道不怕嗎?平常所接觸的人,忽然之間變成了這樣無法理解的樣子,甚至把那些想要傷害他們的骨頭塞進嘴巴裏,好像在咀嚼什麽美食一樣。你就不想跑嗎?不怕下一個就會輪到自己嗎?

因為楊土的眼神太過灼烈,燕時洵微微側首,那雙眸光平靜的眼眸從楊土畏懼到慘白的臉上滑過,然後重又看向窗外。

村民們並沒有繼續往農家樂裏走,在啃噬掉農家樂門口的十幾具骸骨之後,其余的死屍骸骨早就奔逃進了農家樂深處。

領頭的人緩緩站起身,從剛剛野狗一樣趴在地上啃食骷髏頭骨的猙獰模樣裏,重新變成了之前喜氣洋洋的模樣。

其余村民也都正了正自己淩亂的衣服,顯得對將要參加的成親禮很是重視。

只是和剛剛不同的是,村民們的臉上都帶著飽足的神色,像是剛剛吃完了一頓足夠回味很久的大餐一樣。

並且,燕時洵不知道是否是紅光打上去時光影扭曲出來的錯覺,他竟然覺得,那些村民們的一舉一動,好像比之前更為靈活了。

只是依舊不變的,是他們慘白如紙的臉。

“該上路了,不要誤了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