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虞翎說要見蘇梔, 謝沉珣那裏回了話,不能見,她只輕聲嘆氣, 沒說話,小廝還以為她是應下來。

年關將至, 寒日蕭瑟, 永安伯一家所為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 虞翎又受驚摻和在麗妃失子一事中, 這段時日一直待在侯府裏不出門, 謝沉珣也不許她出門。

他曾經給虞翎找個教禮的嬤嬤,沒兩天那個嬤嬤就因為她身子太差怕出事想辭了, 最後調去謝四房裏。

新來這個脾氣敦厚和藹,年有四十,行事舉止不顯鋒利,溫溫和和,只先來和虞翎打了照面, 等正月十五後才正式來教她

年底吏部考核官員, 官署忙得不可開交,謝沉珣手裏事情多,早出晚歸, 能抽出來給虞翎辦這種小事,偏私至極。

只陸嬤嬤心裏顧慮, 她能被皇貴妃和聖上派來照顧虞翎,口風是緊, 但謝沉珣那兩句話明擺著在以她女兒一家安危威脅, 虞翎也沒說什麽, 讓她這兩日稱病歇息。

她待在虞翎身邊至今, 沒被謝沉珣察覺到過有問題,其一就是她做事足夠周密小心,不做多余事,平日裏都只安安分分不引人注意。

上回那個醫女仍在侯府裏,還來照顧過虞翎,但大抵是謝沉珣後面又說過些什麽,她對虞翎恭恭敬敬,沒讓虞翎察覺到任何異常,只偶爾有欲言又止之態,似乎覺得虞翎被誘騙了。

虞翎想他著實是想得周到。

侯府上下忙碌,虞翎亦不曾偷閑,她已有幾日不見謝沉珣,特地讓人打聽他什麽時候回府,為新嬤嬤的事去給他送了碗姜湯。

虞翎沒送去書房,是送去他的院子,她只站在門口,頭戴碧玉簪,纖細手指輕攏披風,同小廝道:“姐夫剛回,我便不多加打擾,這湯趁熱喝,別讓姐夫放涼了,新嬤嬤一事,也勞煩替我多謝謝姐夫。”

謝沉珣最近的忙碌有目共睹,她在侯府又得寵,小廝甚至都沒進去通傳問謝沉珣需不需要,只從丫鬟手裏接過檀木托盤,恭敬應聲是。

虞翎點了頭,沒久留,輕聲道謝後離去。

但虞翎沒回去自己院子,她視線擡起望一眼漆黑夜幕,往佛堂走。

自她姐姐回京之後,虞翎常一個人留在山裏過年,有時候道觀中的年輕女冠會見她可憐,特地晚上來一趟給她送幾個燒餅,丫鬟們對她亦當半個妹妹,會給她講故事。

所以虞翎沒讓她們跟著回京,贈了足以讓她們一輩子無憂的銀錢,讓她們自己尋路子,陸嬤嬤是唯一知道宮裏秘密的人,皇貴妃不可能讓她走,虞翎帶著她。

佛堂小院收拾得格外幹凈,虞翎慢慢走進去上了柱香,香案兩旁燃長明燈,觚瓶所插紅梅花枝才換上不久,嬌艷欲滴。

她手抱暖手爐,看著牌位上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佛堂裏坐了快一個時辰,心想她姐姐要是再多等她兩年,憑她對聖上的了解,得到他的寵愛不難,為姐姐求一個誥命,更不是難事。

可惜沒機會了。

虞翎只慢慢起身,輕步走出去。

屋外飄飛雪輕盈如柳絮,落在虞翎灰白披風上,她倒是少見雪,靜站在小院裏看屋外雪景,細手伸出接過幾片雪花後,放在胸前。

前幾天她倒是留過信問謝沉珣自己能否去侯府底下宅院泡湯池子,賞雪正好,他派人來說這幾天冷,讓她在府裏多待些。

他最近都這樣說,就是不允許她出府。

虞翎剛跨出佛堂,腳步倏地頓住,看到謝沉珣的小廝候在門口,她心中忽然有種預感,一轉過頭,看到他本人提著燈籠站在長廊裏。

男人高大挺直身形半隱在夜色裏,只有手中燈亮驅散淡淡黑暗。

從那天他問過一句有誰欺負她以後,他就沒再私下見過她,虞翎還愣了愣,沒料到他竟在這時候出現,只喚他一聲,提起裙擺小跑過去,差點被絆了一跤,驚呼一聲後被他伸出手臂扶住纖細腰部。

他身體結實,剛回來不久,身上又有股淡淡酒氣,混合清冷的木質檀香。大臣出門應酬時會喝酒,謝沉珣平日不喜好酒,只偶爾會斟了兩杯。

跟在她身邊的丫鬟被嚇了一跳,不明白他怎麽會在這裏,她們不久前才去送的姜湯。

謝沉珣沉默擡頭,讓丫鬟小廝離遠些跟著,他有事找虞翎。

侯府上下諸多事宜由虞翎管,謝沉珣來尋她無可厚非,虞翎柔軟身子還壓在他懷裏,不知他有什麽事,卻也沒在丫鬟面前問。

她纖白雙手輕扶住他硬實的手臂,從他懷裏慢慢站直起來,被他領著往回去方向走。

他不說話,四周被冬日寂靜夜色籠罩,她慢慢走了一會兒後,看他勁身頎長挺拔,小聲問道:“姐夫找我是有什麽事?可是侯府哪些地方出了錯?”

她剛才見到他時,高興至極,現在的嬌媚聲音裏,卻有一些遲疑。

久未相處,容易生疏,她又是安靜性子,總會拘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