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再在大西洋逗留,德國政府的一行人很快抵達訪問的國家,而混在德國隊伍裏的阿蒂爾·蘭波沒有下船,知道他身份的人都閉嘴不談。

弗裏德裏希·尼采不想參加訪問,裝病在床,說自己落水後感染風寒,那副皮膚蒼白、說兩句咳嗽三聲的病態模樣,說他沒有生病都不行。

“尼采,你要養病就不要出門,待在房間裏,船上的醫師會二十四小時監督你。”

歌德再三戒告,不得已留下了尼采。

下船前,歌德沒有忘記同在船上的阿蒂爾·蘭波。法國人看書的安靜姿態,猶如喜歡文學的神靈,空靈的非人類氣質給歌德不少的好感,隱隱地誘惑著能夠掌控住他的“主人”。

在尼采的“不守規矩”之下,歌德對“乖巧”的阿蒂爾·蘭波施加了新的指令。

“魏爾倫,你只能聽從我的命令,我不在的時候,你留在船上,不要對船上的人產生敵意,如果尼采跑來打擾你,你就用‘重力’保護自己,或者把人趕出去,總之——不要被他觸碰到身體。”

歌德說這話,撫摸阿蒂爾·蘭波的金色長發,細細軟軟的長發沒有對方的性格那麽冷硬。

阿蒂爾·蘭波有理由懷疑他是在擼貓。

不過,他記住了歌德的話,沒準尼采的異能力觸發條件之一就是要借用身體接觸。

歌德分辨不出暗殺王是在走神,還是在傾聽。

“你聽見了,便回應一聲。”

“什麽是敵意?”

阿蒂爾·蘭波對歌德的要求進行挑刺。

“殺念,惡意,想要讓一個人消失的情緒。”歌德誤以為暗殺王感情淡薄,好脾氣地講解道。

阿蒂爾·蘭波玩起文字遊戲:“你讓我把尼采趕出去,是讓我對他產生敵意,這與你之前說的話形成沖突,我對尼采沒有敵意,便不會趕走他。”

歌德:“……”

歌德對暗殺王的出廠設置產生疑惑。

對方的身體是克隆體,精神是以文字式編輯誕生的異能人格,對各種東西的理解能力與人類天生有著差別。莫非指令的內容不宜設定太長,兩段內容形成沖突,對方不會自主分辨。

歌德汲取控制暗殺王的經驗,簡化指令:“我重新說一遍,在我回來之前,你留在船上休息,不要肢體接觸任何人,不要殺死任何人。”

阿蒂爾·蘭波滿意的點頭。

感謝你的話,這裏面的可操作空間就大了。

歌德見阿蒂爾·蘭波渾身清冷,對他的離開沒有任何留念,半點也不似仆人對主人,他不禁產生一絲別樣的念頭,微笑道:“往後,我走的時候,你要注視著我,就像是注視著自己最愛的人。”

阿蒂爾·蘭波也笑了,白日做夢的人可真多。

“歌德先生,我沒有愛過人,不知道何為最愛的人,你能教我什麽叫做‘愛’嗎?”

他壞心眼地把問題拋給了歌德。

門外已經有侍從在等待,無聲地表達“歌德先生時間到了”,歌德卻在房間裏踱步,思考怎麽教導暗殺王明白人類社會中最簡單的要求。

歌德問道:“你有過親情嗎?”

阿蒂爾·蘭波睜著眼睛說道:“沒有。”

原著中,保羅·魏爾倫對中原中也與其說是親情,不如說是照鏡子一般的感受,自我憐惜罷了。

歌德遲疑:“……友情呢?”

阿蒂爾·蘭波回答:“一個朋友都沒有,無法理解,沒有人能成為我的朋友。”

保羅·魏爾倫的親友是蘭堂,其他人是同僚。

而蘭堂的下場——

呵呵,“死人”稱不上朋友。

歌德目露異色,雖然知道暗殺王的性格與正常人不一樣,但是沒想到之前眼神充滿人性魅力的暗殺王,本質上與人類感情絕緣!

歌德稍稍彎下腰,對座椅上無心無情的神靈發笑,嘴角的弧度沒有消失半分。

當德國異能力界的頂梁柱松懈下來,摘掉在世人面前的偽裝後,那份神父的聖潔感也無法遮掩靈魂散發出的扭曲,他眼中的目光冷徹又理智。

與之對比,一個接近於神性,一個恍若魔性。

“魏爾倫,你有沒有比較喜歡的事物?”

“有,鏡子。”

“為什麽是鏡子?”

歌德循序漸進地問暗殺王,阿蒂爾·蘭波一本正經地說道:“因為鏡子裏有孤獨的我,‘他’不會要求我做什麽,‘他’只會看著我。”

歌德用憐憫的語氣說道:“還有嗎?”

阿蒂爾·蘭波打著吐槽的主意,大概是歌德的憐憫太真心實意了,他不由自主可憐起保羅·魏爾倫:“閱讀文學作品,旅行,這是我僅有的愛好。”

話音落下,歌德以他神父一樣包容眾生的形象,擁抱了阿蒂爾·蘭波這個無信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