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開演

據黎幽所說,“蜃”這種妖怪沒什麽殺傷力,就是個擅長制造沉浸式幻境的熊孩子。除了熱愛BE,更愛逼著人演BE之外,也沒什麽離經叛道的地方。

作為妖魔,她能造成的最大損傷,就是無辜群眾被BE虐到自閉。

“……”

聶昭一時無語,腦海中有一百個虐文作者飛掠而過,“所以說,只要在幻境中演完一個悲劇故事,就能平安離開嗎?”

黎幽篤定道:“不錯。蜃族性情溫和,從無殺傷人命之事。即使你演得慘不忍睹,回爐幾十次都過不了關,她也只會將你驅逐出自己的領地,禁止你再次登門。”

聶昭:“哦,我明白了。”

這不就是拉黑演員嗎?

既然人民群眾沒有生命危險,那她就放心了。

厘清狀況之後,聶昭低頭打量幻境中的“自己”:白凈臉蛋,長挑身材,穿一身半新不舊的素色道袍,戴一條盤出包漿的沉香手串,在凡人中屬於美人,在仙人中屬於路人。

再看周圍的環境:冷冷清清,淒淒慘慘,除了四面石墻、一扇房門、一塊方方正正的石墩之外別無他物,一看就是座牢房,而且缺乏基本的人權保障。

古有夢中夢,今有穿中穿。

“……我扮演的角色,倒黴程度好像有增無減啊。”

聶昭剛穿越就遭到清玄上神囚禁,一回生二回熟,當下便開始盤算著如何越獄。

還沒琢磨出個章程,只聽身後有人喚道:

“洛師妹,出來吧。公審的時辰到了。”

那人語氣凝重,隱含不忍,接著又是一聲嘆息:

“唉,你說你,怎麽這樣糊塗……”

聶昭回頭望去:“公審?”

與此同時,她感覺太陽穴針紮似的一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就像針劑一樣注入腦海。

那段記憶告訴她,現在的“她”名叫洛湘,乃是修仙大派碧虛湖的內門弟子。

她出身寒微,天賦異稟,入門後不久就被執劍長老蘇無涯看中,破例收入門下,帶在身邊修行。

——奇怪,怎麽又是碧虛湖?

聶昭壓下這點疑惑,繼續瀏覽洛湘的記憶。

或許是因為魂魄殘缺,這段記憶並不完整,其中留有大片模糊的空白,只能靠聶昭發揮想象力自行補充,一點點拼湊出少女人生的輪廓。

蘇無涯人稱“無涯劍仙”,性情孤高淡漠,素來不愛與人深交,膝下僅有兩名弟子。

大弟子葉挽風與他一樣劍術高絕,一樣是個冷心冷情的脾氣,志在護佑天下、除暴安良,已經拜別師父出山。

偌大的山頭之上,就只剩下一個洛湘。

就這樣,洛湘與蘇無涯朝夕相對,形影不離,共同度過了十余年的時光。

洛湘正值情竇初開的年紀,又極少接觸其他男子,一來二去之下,很快就對師父產生了一些不可言說的感情。

這本是個再套路不過的師徒文開頭,但騷就騷在蘇無涯這個師父。

作為套路師徒文男主,他同樣對小徒弟動了心,深陷天理人倫的拷問之中,千般苦惱,萬般糾結。

具體怎麽個糾結法呢?

他一邊糾結,一邊與她同吃同住,同進同出,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

一邊糾結,一邊陪她過元宵、過上巳、過七夕,做一些天下有情人愛做的事,整一些古偶裏用爛的小浪漫小驚喜,一會兒驚艷了時光,一會兒溫柔了歲月。

一邊糾結,一邊告訴她“我此生不會結道侶,也不會再收徒,只會留你一個人在身邊”。

聶昭:“……”

大哥,過了啊。

簡單點,搞師徒戀的方式簡單點。

喜不喜歡一句話,要麽揮劍斬情絲,從此與洛湘保持社交距離,做一對講文明、懂禮貌的社會主義好師徒;要麽為愛走天涯,說什麽神仙大道,怕什麽戒律清規,不如與意中人緊相隨,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爺就是大草原上最野的馬……

然而,蘇無涯什麽都沒有做。

聶昭看過一百個仙俠師徒戀故事,他可能是其中最離譜的一個。

從洛湘的視角來看,他沒有進也沒有退,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直到有一日東窗事發,門中其他長老突然扣下洛湘,搜出她準備送給師父的禮物——繡有“蘇”字的香囊,要治她“大逆不道,罔顧倫常”之罪。

雖說物證稍嫌不足,但仙門自有搜魂問心之法,洛湘那點水晶一樣透亮的少女情思,根本無所遁形。

而此時的蘇無涯,他——

他長嘆一聲,閉關了。

閉關了。

關了。

了。

聶昭:“啊???”

黎幽:“沒什麽好稀奇的。阿昭,你聽說過‘殺妻證道’嗎?或許在他看來,就此與洛湘一刀兩斷,了結這段孽緣,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知道,我在仙俠文裏看過。聶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