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又逢君

“————!!!”

如果是尋常的閨閣小姐,或許早在飛蛾湧入那一刻,就已經翻著白眼昏厥過去了。

但秦箏膽大心細,素有主張,想也不想便一手抄起桌上燭火,劈頭蓋腦地朝那群飛蛾砸過去。

“走開!別過來!!”

飛蛾畏火退縮,就在這一眨眼的間隙,循聲而至的聶昭已經一腳踹開房門,箭一般從門外射了進來:

“秦姑娘,你沒事吧?!”

“我無礙!”

秦箏回頭應道,又擡手一指飛蛾,“聶姑娘小心!那不是尋常蟲豸,恐怕是種妖物!”

“我明白!”

聶昭擡高嗓門,一手提起自己剛從客棧檐下薅來的紗燈,用靈力催動火焰,化作一條火蛇直撲飛蛾而去。

這些飛蛾雖是妖物,但道行淺薄,遠不如仙術一日千裏的聶昭,乃是一群名副其實的“幺蛾子”。被火蛇一燒之下,當即尖聲呼嘯,四散奔逃,又像一團烏雲似的從窗口卷了出去。

“別跑!!”

聶昭有心追趕,又擔心秦箏安危,便劈手扯下一幅床帳,朝向那群飛蛾兜頭一甩,將幾十只不太機靈的罩在其中。

與此同時,暮雪塵晚她一步沖入房間,急迫道:“隨我來。有人離開客棧,他——”

“有人鬼鬼祟祟出門,說不定是要和女鬼幽會?”

聶昭立刻反應過來,反手將兜著飛蛾的床帳和紗燈一起塞到他懷裏,自己飛身躍出窗口,“我去追,秦姑娘就交給你了!”

“等等,你——”

聶昭的腳步遠比暮雪塵的語速快,他一句話剛起了個頭,便只見她步履如飛,纖細高挑的背影好似一片柳葉,早已飄得遠了。

只有她隔空發送的密聊,依然清晰如在耳畔:

“放心,我自會傳訊給狗子們,安排一條回來接你的班,剩下的陪我一起探路。你先和狗子換班,再來換我這邊的狗子。”

暮雪塵:“……”

聽上去沒什麽問題,但總覺得哪裏都不對,莫非是他的錯覺嗎?

……

聶昭身姿輕盈,足尖在窗欞上輕輕一點,裙裾飛揚間,一個旋身上了屋頂。

她凝神斂息,放眼四顧,很快便發現了暮雪塵口中“離開客棧的人”。

說來也巧,此人與她有過一面之緣,正是那位聲稱“鎮國公小姐不善操持家務,不夠資格做我家主母”的仁兄。

聶昭:……不是吧,他怎麽還有戲份啊?

說實話,萬一他再開口,她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拳頭。

不過,這位仁兄似乎深諳變臉之道,絲毫不見先前那般挑肥揀瘦的高姿態,反而顯得鄭重又拘謹,從頭發絲到指甲蓋都仔細捯飭過一輪,看上去端的是儀表堂堂,一副端方君子模樣。

聶昭越發心生疑竇,當下也不多想,緊盯著夜色中那道疾步而行的背影,悄無聲息地綴了上去。

她一路尾隨,最後抵達的目的地,是一座位於城中偏僻街區的宅邸。

此刻夜深人靜,家家戶戶都已熄燈入眠,唯獨這座宅邸燈火通明,映照著牌匾上“錢府”兩個大字,仿佛在等待某位不知名的訪客。

青年見狀有些詫異,正想繞著宅邸轉一圈探探情況,卻只聽見“吱呀”一聲,兩扇朱紅大門被推開一道縫隙,一只潔白如玉的纖手從門後伸出來,勾魂似的向他招了一招。

“公子快來。”

門後暗香浮動,有個風情無限的女聲響起,仿若一枝迎風搖曳的桃花,“今日我爹不在,我招待你進來坐坐。”

聶昭:“???”

——說真的,這也太一目了然了吧?就差把“我不是人”四個字寫在臉上了吧??

現在的妖怪都這麽敷衍嗎???

青年:“既然如此,那小生就打擾了!多謝小姐擡愛!”

說完一溜小跑,毫不遲疑地上了台階。

聶昭:“…………”

治不了,等死吧,告辭.jpg

話是這麽說,但要查清考生失蹤之事的真相,還是只能著落在這位仁兄身上。

眼下只有他一個人,才能引出宅邸中的妖物。

聶昭在心中默念三遍“垃圾是放錯位置的資源”,勉強平復心情,再次屏息凝神,悄悄跟在了青年身後。

她捏了個隱藏身形的法訣,跟隨青年進入錢府,只見其中雕欄玉砌,碧瓦朱檐,庭院中坐落著精巧秀麗的人工山水,曲折蜿蜒的回廊一眼望不到盡頭,儼然一派巨富之家的奢華景象。

再看那出門迎客的女郎,約莫十七八歲光景,生得一副沉魚落雁、我見猶憐的好相貌,眼波流轉間,越發像是一枝清新帶露的桃花。

只聽她柔聲道:“多謝公子賞光。實不相瞞,今日我原是往港口迎接表兄,一見公子風姿,驚為天人,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四個字從她舌尖上滾過,當真是纏綿悱惻,百轉千回,每一個字都帶著繾綣的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