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9章 殺手的浪漫

屋外熙熙攘攘,屋內寂靜無聲。

恩斯特·烏比側身站在臨街二樓的窗邊,一邊上下拋飛著手中華貴鋒利的瓦鋼匕首,一邊透過微微隙開的窗板縫朝外面謹慎而敏銳地觀察。

不遠處征戰島上的參天塔巍峨矗立,而身下舊鎮的街道則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除了正常的生產和經濟活動,空氣中還充滿了對前任總主教落馬和新任總主教選舉即將開始的議論,人們的話音和語氣間,竟多是興高采烈和期待,半點也無對王權壓倒教權、獨裁者淩駕眾生的不滿和擔憂。

哪怕短短一周前,他都和世上大部分人一樣,絕不會相信這種事情會發生:居然有人能在舊鎮——這個七神教的大本營,組織授意他人沖擊繁星聖堂,把總主教從他老窩裏揪出來遊街示眾——卻不遭受貴族和信徒們洶湧而來的抵抗和反噬!

梅斯·提利爾大人查抄出來的總主教的贓產,一半被返還給了教會用以供奉七神、後續修繕教堂以及接濟難民;另一半則被注入新成立的舊鎮自治議會的賬戶,即將被用來平抑物價、新建公共設施……總之是造福市民。

這樣一來,局勢就變成了:

揭發檢舉者是教會內部人士,帶頭組織抓捕和查抄的是同為七神信徒的提利爾家,而最終受益人則是舊鎮寬厚高大的圍墻內的每一位市民。

三位一體、環環相扣,就算將來有人想替總主教找回場子,也很難算到艾格頭上來。

多麽老道、毒辣和嫻熟的權遊手段,還帶著軍隊出身者才獨有的那種鐵腕和痛快,哪怕作為敵人的自己都忍不住想喝彩!

如果說守夜人大敗異鬼、贈地軍一路南下、西征軍殺穿河灣……等等一系列史詩級的進軍或壯舉,對沒親眼目睹過的人來說只是傳聞和故事。那麽這回,置身舊鎮局中,全程見證艾格像爺爺吊打孫子似輕描淡寫地掘掉海塔爾家經營千年的根基、強行給他們搬家,又行雲流水一般反制教會的挑釁施壓、甚至反手一巴掌抽得總主教都換了人後,恩斯特是真的開始尊重起這位敵人,並認識到自己正肩負著的使命和任務,是多麽的艱巨了。

布拉佛斯加瓦蘭提斯,再綁上其它七個打醬油的自由貿易城邦,都絕無法保證能在正面對抗中戰勝……背靠維斯特洛、坐控七國力量的此人。就算僥幸贏下戰爭,結局也必然是半個世界生靈塗炭。

只有刺殺,只有肉體消滅,才能將代價和破壞降到最低!

人被殺,就會死。

這是個很簡單的道理。

任你多麽位高權重,殺伐果斷,能征善戰或智計百出,只要心臟停止跳動,口鼻停止呼吸,就會人死政息,化作一粒歷史的塵埃。

恩斯特·烏比,是布拉佛斯特事部的副部長,正式職位是“鐵金庫特殊事務部第一行動組組長”。如果你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那就對了——因為他的名字,是布拉佛斯乃至這整個世界最大的軍事機密之一。

烏比這個詞在厄索斯某種已經被瓦雷利亞人消滅的土語中是“刺客”的意思——恩斯特·烏比出身在一個世世代代以結束同類生命為長處的神秘家族中,殺人是他的祖傳本領,正如第一行動組組長這個位置也近乎在他的家庭內部世襲一樣。

只有嚴重威脅到布拉佛斯的利益和未來,而城邦其它所有部門都束手無策沒法擺平的麻煩或敵人,才會被呈送特殊事務部處理;

而只有這些麻煩中最棘手的那一小撮,才會動用到第一行動組;

也只有這棘手的一小撮中都最為關鍵、最不容有失的那幾件或幾位,才會讓他這個組長放棄遠程坐鎮指揮,出馬帶隊親臨一線。

而這樣的任務,已經有十多年沒有出現過了。

當高登·加隆尼爾那老頭鄭重其事地將他喚進辦公室,滿面嚴肅地告訴他這一任務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完成時,恩斯特其實是有些不以為然的:在布拉佛斯加入了戰爭,無面者又莫名整體叛逃、不知所蹤的動蕩時局裏,他這樣經驗豐富的特殊人才應該留守布拉佛斯,將精力放在追捕那些會變臉的魔法刺客,或至少組織起來保護“看匙人”們,以防叛逃者的反撲才是。怎麽能莫名其妙漂洋過海,來殺一個背誓的守夜人,只因為他想開銀行和鐵金庫搶生意?

這是典型的殺雞用牛刀!

但現在,他知道自己錯了,這場代號為“屠龍”的行動不僅很有必要,而將艾格此人列為一號目標,刺殺優先級甚至排在明明是真龍血脈的丹妮莉絲之上,也絲毫沒有誤判輕重。

……

從布拉佛斯出發時,鐵金庫已經收到了艾格即將進行西征的情報,高登·加隆尼爾給恩斯特·烏比安排船只時就命其直奔必然是西征最後一站的舊鎮提前布局守株待兔。半個月前恩斯特還頗有些懷疑萬一河灣人打贏了戰爭挫敗了女王的西征自己白跑一趟怎麽辦……幸好(也許是可惜?),最終艾格如老爺子預料的那樣,很爭氣地殺崩了河灣聯軍來到他的眼皮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