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高庭保衛戰(6)

隆隆震響聲裏,西征軍開始了火炮轟擊。

有那道一人高掩體的存在,平射變得毫無必要,炮兵在艾格的命令下直接進行曲射,持續短短一波——在簡單證明自身仍能開火、壯了壯全軍的聲勢和膽氣後,劇本開始按照瓊恩·克林頓的預測發展:已經停下的梯形陣重新開始運作,緩慢謹慎但熟練地再次進行了兩次、即半輪滾動推進,將戰線又往河灣軍的方向推進梯形陣的半個“身位”,貼近了數百米,在感官上幾乎騎臉實際卻仍在箭矢射程外的距離上才再次停下腳步,重新展開炮兵陣地。

拉近距離此舉有諸多目的,除了能制造更大的心理壓迫感、可以提高射擊精度並更方便地確認戰果外……最關鍵核心的好處還是:距離變近後,炮兵可以用更少的裝藥欺負敵人了。

彈藥,是僅次於糧草、此刻西征軍最急缺的資源之一。

大地在震顫,天空被撕裂……硝煙在輕柔的東風吹拂下擴散到了整個戰場,仿佛在天地間掛起一道白色的輕紗。

炮擊進行了一輪又一輪,從進行空中偵查的易形者口中可以得知,除了第一第二輪轟擊沒控制好射程稍有偏離目標外,後續的炮彈幾乎都準確地落入河灣步兵軍陣之中。河灣軍太龐大了,只要搞對裝藥量和射角,閉著眼睛打炮也不可能偏,平均每2-3枚炮彈便能增添一筆傷亡,殺傷效率雖遠比不上平射犁地,但依舊有十足的威懾力。

然而,盡管數百枚炮彈從東往西自南向北地換著花樣把河灣人戰線中的每一支部隊都打擊過了一遍,挨打方卻都只是默默地由後勤擡走傷員死者,剩余依舊死死堅守在那道掩體之後,讓整道戰線不呈現任何松懈,當真是不動如山!

如果說昨日的戰況,是一團已經被吞下肚的食物卻在河灣人的腸胃中翻江倒海逆流而上;

那今日的局勢就反過來,變成了一只雄鷹被罩在鋼鐵牢籠之中——任它兇狠地撲騰翅膀、以喙啄擊以爪抓撓,都只能撼動籠身而無法脫困而出。

對手找到了艾格最忌憚的對策——以守代攻,將計就計地反向逼迫西征軍做出抉擇:要麽在這裏與他們對峙僵持到耗盡糧草彈藥,要麽放棄梯形陣的防禦優勢主動出擊,向騎兵暴露出薄弱的側翼。

這等陽謀,非奇計難解,看得出河灣人已經徹底拋棄了幻想決定硬碰硬了。艾格深吸一口氣,揮手下令,狀若指揮若定實則也心中沒底地啟動了……專為此局面而定制的奇招。

……

對正面扛著炮火轟擊的步兵而言,今天的河灣平原無疑是個人間地獄。

持續用透鏡觀察著最前線的交火狀況,加蘭·提利爾暗暗咽了口唾沫,慶幸自己是騎兵指揮。

隔著數裏距離,他都能想象出步兵們頂著火炮轟擊堅守陣地、被震響和炮彈呼嘯聲唬得暈頭轉向卻采取不了任何反制措施的無力感和驚惶,那道以掩體為前沿的陣線看似……不,至少到目前為止紋絲不動沒錯,事實上卻是存在著一根名為“士氣”的隱藏血條的,這根士氣條經過昨日的後撤本就不滿,每挨一輪炮擊又必然要再損失些許,而指揮部對此采取的策略就是:讓貴族領主和士兵們一起堅守,用自身的存在激勵軍隊硬挺下去。

以往的戰爭,越上層的領主貴族的防具裝備就越好,身邊的騎士護衛也越多——無論怎樣慘烈的戰鬥,他們的傷亡率都會大大低於農兵。但這回,在西征軍的火藥和炮彈面前,盔甲和護衛都形同虛設。開天辟地以來第一回:上戰場的河灣人們做到了眾生平等!

可想而知,待戰鬥結束,自己肯定能聽到不少倒黴的諸侯領主挨了炮彈受傷乃至殞命的消息。

圍而不攻此計雖妙,卻建立在一場賭博的基礎上——指揮部在賭:經過內部的火藥引爆脫敏訓練後,河灣人已經足以頂住火炮轟擊的心理震懾。在貴族領主們身先士卒的帶領下,己方步兵的士氣能比敵方的彈藥數量更堅挺!

能不能賭贏?

加蘭不敢隨便做出判斷,但他清楚的是,無論作為兒輩、臣子還是將領,他此刻所能做的都只有:執行指揮部送來的新預案,在遠處看著自家步兵部隊挨受狂轟濫炸,在西征軍做出任何解開防禦陣形的動作前都不擅動哪怕半步。

這麽做很讓人憋屈難受,但不忍的話,犧牲只會更多。

今天會有許多河灣人的血潑灑在這片原野上,但為了子孫後代不被壓迫欺辱,一切都是值得的!

思索之間,連綿不絕的炮響忽然停歇,原野陷入詭異莫名的寂靜,加蘭正疑惑著敵人的火藥儲量不應該就這麽點,震天動地的齊射猛地再度爆發……這一輪轟擊比先前任意一波都要猛烈許多,造成的地面震顫強烈到加蘭身旁明明已經習慣了爆炸聲的駿馬都不安騷動著想要掙脫韁繩,足足兩個侍從才把它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