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高庭保衛戰(2)

數十聲砰然巨響夾雜著隆隆的尾音敲打河灣人們的鼓膜,震得所有人都心頭打顫肩背一抖,幸而選定的戰場周邊地勢平坦無法造成回音,炮聲才迅速散去而沒有形成回蕩的余音對士氣造成進一步打擊。

(這狗女良養的守夜人,怎麽不講武德?)

馬圖斯·羅宛勒住受驚騷動的座馬,握緊險些脫手掉落的透鏡,惱火地腹誹了一句。

雖說他所率前鋒的主要任務就是吸引炮火,但他連陣都還沒擺好對面就搶先開火,也未免太卑鄙了些!

但很快羅宛就沒心思問候敵人的母親了,因為第一輪炮擊的彈丸轉瞬便落入了他所率前鋒隊列中,並迅速開始造成影響。

……

河灣人第一次見識到炮擊是在黑水河畔之役中,關於諸如遭受火炮轟擊是什麽滋味、殺傷模式和具體結果效率如何、怎樣減輕傷亡和士氣打擊等重要課題,已經通過對火線人員的調查、采訪、匯總加整理和反思、討論、宣傳,有了一套大致完整的認識。

不過這回,情況稍微發生了些變化。

在黑水河畔,贈地軍的炮兵是在河的北岸開火轟擊南岸的婚禮現場並掩護渡河先鋒,陣地到目標間隔了一整條黑水河,因為距離太遠,艾格的炮兵是將炮口擡起進行的中角度拋射,依靠最大射程達成的戰術目標。再加上交戰地點——枯水期的河岸本身也朝炮轟來向有一定傾角……這一些列因素導致了:在那場炮擊中,在實心炮彈上通常會發生“打水漂”或者說跳彈效應完全沒有顯現,炮彈落地後如果沒有運氣好直接命中某個倒黴蛋,那便只能無可奈何地在泥地上砸出一個斜斜的深坑從此不見天日。

火炮聲勢驚人,但殺傷效率一般。這就是河灣人根據第一次經驗總結出的——算不上錯卻完全不對的結論。

今天,這場炮戰發生在平坦且一望無際的河灣平原上,而肩負著“吸引火力”使命的炮灰團,又在迷糊之中——有意無意地將展開陣型進行對峙的位置選在了西征軍炮兵平射的殺傷範圍邊緣。

艾格下令立刻開火,除了他壓根不在乎武德這種狗屁玩意外,最直接的原因還是:陣型將展未展,亂糟糟擠成一片的河灣軍陣,正是發揮實心彈威力的最佳目標!

呼嘯聲裏,一道道模糊的殘影砸向正接收執行著命令的河灣軍前鋒,炮彈第一次落地的點尚未夠到軍陣,但在四散飛濺的碎草葉和水珠中又被土地彈回到半空中繼續飛行……接下來,局面就變成了一場屠殺。

由於射角選得恰到好處,彈丸觸地彈跳起的高度恰好與人的平均身高相仿,而這也就形成了一個完美而血腥的理想狀態:炮彈在蹦跳前進的過程中,始終處在能對河灣士兵造成殺傷的高度——在地面滾動“打水漂”時,它能扯碎或打斷士兵的腿,彈跳到半程時又對胸腹軀幹造成了威脅,而蹦到勢頭將盡的最高點時,又能砸爛人的面孔或掀起人的頭蓋骨。

鐵質彈丸在一次觸地後的速度已經迅速跌落到音速以下,但其蘊含的動能依舊完全超越了盔甲和血肉所能阻擋的範疇——這是數量級上的碾壓,沒有道理可講,哪怕到第四第五下彈跳後已經慢得肉眼可見仿佛伸腿就能攔下,卻依舊能給任何真敢於如此嘗試的“勇士”帶來足令其後悔終生的震撼。待到鐵球終於耗盡能量咕嚕嚕在草坪上滾動著停下,它早已打穿了整個軍陣……除少數完全打偏或射角錯誤的個例,每顆都像切開黃油的熱刀般幹凈利索地在烏泱泱的河灣軍陣上劃出一道紅線,在身後留下犁好了的血肉模糊的溝槽。

這是真正的血肉橫飛,空氣中彌漫著甜腥的血霧,到處是支離破碎的人體和淒厲的慘叫,馬圖斯·羅宛直到十幾秒後才從眩暈般的震驚中清醒過來,意識到這不是一場噩夢。

只一輪炮擊,就造成了上百的傷亡!

不是說火炮造成的殺傷是點狀的嗎,怎麽臨場又變成線狀了,這不鬧著玩呢嗎?

戰場上沒有桌子給憤怒的伯爵來掀翻撒氣,他顫抖著意識到自己被指揮部忽悠了,至於這到底是個惡意的謊言還是司令部也叫艾格騙住了,他現在沒心思去想。

“快向左右分散!”他大吼著,破音了都毫無知覺。局勢進展和預料的不一樣,他本該在更遠的後方完全展開好陣型後再接近的——之所以沒這麽做,倒不是他犯了蠢,而是故意想給艾格露破綻引誘他來擊潰和追趕自己的,只是現在,這個誘餌付出的代價有點過分高昂了。

臨時拉開距離已來不及,以炮灰團的人員素質和訓練度,哪怕是後退一步也會毫無懸念地演變成一場大潰逃。他現在所能做的,唯有亡羊補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