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絕不屈服

空空如也的肚皮不爭氣地咕咕叫,催促主人設法覓食,但攸倫給侄女送來的牢飯要麽是爬著蛆蟲的面包,要麽是硬如木板的鹹肉,或者就是開始發臭的魚……諸如此類她只有在快要餓死的時候才願意下嘴的食物。周圍漆黑一片,鐐銬把手腕腳腕上原先就磨出過老繭的部位都硌得發疼,老鼠吱吱叫著從身邊跑過,虱子爬上身軀鉆進衣服把她叮咬得又痛又癢,而被鎖鏈禁錮的她甚至都沒法去撓。

這是派克城最大的組成部分之一血堡,位於比主堡距島嶼本體更遠的一塊垂直海面佇立的巨大礁石上。這裏的廳堂較為寬敞,裝潢設施也更佳……上層供主賓居住,下層掏出的空心部分則被作為地牢。本差點成為鐵群島女王的她,在自己家裏居然再次鋃鐺入獄,而同樣是被限制自由,這回所受的待遇居然比在敵人手裏時還更糟糕,真是諷刺!

比起被囚禁的痛苦和不適,更折磨阿莎·葛雷喬伊的是連番遇挫的氣餒和滿腹的困惑……她不明白:自己的叔叔到底是怎樣學會那等妖術的。

當日在大廳內,自己一番陳述成功將眾鐵民頭領的敵意從對自己轉移到對守夜人身上,重新混入同胞的計劃看起來相當順利:即使鴉眼拒絕她獲得一條船的要求,她也可以退而求其次地再申請留在阿叔身邊擔任副手——後一種情況看似憋屈,但尋找下手機會反而更容易!

但一切都在攸倫掀開眼罩放出那只邪眸的瞬間戛然而止:在與那只紅底黑瞳對視上的一瞬間,阿莎的整個身軀都仿佛被定住一般不再受控制,運行紊亂到幾乎窒息。而與生理上的僵直截然相反的是:她腦子裏的多少計劃、盤算和想法,都仿佛被敲開頭顱取出來拿到陽光底下曬一樣暴露無遺……

不,不僅如此。與攸倫那只邪眼的對視,還在他們彼此的意識間建立起了一條思維的導管。呼吸之間,阿莎眼前閃過大量斷續畫面,其中有無數千奇百怪她不認識也無法理解的事和物,明明荒誕無比卻偏偏真實得嚇人,讓目睹的她仿佛在地獄最深層走了一遭——待到清醒過來,明明什麽都沒記住,腦子裏卻已經多了一坨不可名狀的東西。

現在想來,她看到的可能是攸倫不知是妄想還是真實經歷的“記憶”。

而與自己觸碰到鴉眼記憶相對應的:對方,大概也已經把自己的刺殺計劃裏裏外外看了個通透!

……

潮濕陰暗的地牢中,唯一的光亮來自獄卒的火把。偶爾巡邏至此或帶來食物的是個無名無姓、滿臉敵意且自始至終半個字都沒吐過的奇怪男子,阿莎嘗試與其溝通、談判甚至色誘之皆失敗後回過神來:這陌生的家夥大概不是鐵群島人,而是攸倫從外面帶回的“寧靜號”船員——他不說話是因為啞,而色誘無效則是因為他聽不懂通用語或畏懼鴉眼勝過貪戀女色,甚至更有可能的……他不僅沒舌頭,還沒卵子!

在想明白這點後,阿莎不再多費無謂的口舌,而是開始同樣裝聾作啞,做一個合格的囚犯。

攸倫是在眾目睽睽下逮捕的自己,即使是他也多半不敢讓自己就此消失。至於給自己按罪名?他總不能說:我有只邪眸能看穿人的思維知悉人的想法,所以知道侄女是來刺殺他的吧?

更別提,自己還有一個雖不想要卻能在此刻保命的重要身份:艾枚克頭領的妻子!

領主不可能在未打招呼的情況下就隨隨便便殺掉一名封臣的老婆,而這一系列因素導致了……等待自己的最有可能下場,其實還是被綁回自己的“丈夫”家中軟禁,如果是這樣的話……

在一片陰冷的黑暗裏,充斥著糞尿、發黴和死亡的氣味中,阿莎從地上餐盤裏撿起一塊如石頭般堅硬的幹牛肉,安安靜靜地啃了起來。巴隆之女,絕不向命運屈服!夥食很差,但至少確實是食物,待自己下次再離開這間牢房,無論是去哪裏,都需要足夠的體力和精神來應對各種狀況,以免出現“碰上了機會,卻因為身體狀況太差而錯失”的遺憾!

“踢踏、踢踏……”

正暗暗下定著決心,牢門外遠處傳來聲音。阿莎本想不予理睬,但幾秒後卻停下了嘴裏正在進行的艱難咀嚼,豎起耳朵聆聽。

她確實拿獄卒毫無辦法不假,但這回傳來的腳步聲卻不止一個人,莫非是鴉眼想好處置自己的辦法,要轉移自己的囚禁地了?

聲音越來越近,節奏卻開始加快和雜亂起來,來者提高了步頻,腳步聲裏很快又增加了另一個人的急速踏地,然後是粗重的喘息和物體碰撞、悶哼、桌椅挪動摩擦地面和重物倒地聲……這聽上去不像是攸倫手下前來帶走自己,但此時此刻在這派克島上,難道還有誰會襲擊獄卒來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