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以理服人”(上)

一小隊士兵將吃飽喝足的阿莎帶到了堤道的最北頭,一名替她打開了鐐銬,另一名則將原屬於她的武器遞回她手裏。

“快去快回。”為首的軍官丟下這句話,帶著下屬們轉身回了營地。

阿莎沒有回答,她將匕首插進夾克,將短柄斧別到肩帶上,揉了揉手腕,活動了下雙腳,甚至原地蹦跳了一下,想找回身體不受限制的感覺。

然後,她回頭用復雜的目光看了眼身後——兩千贈地軍和數百名白港士兵的聯合軍營算不上大得驚人,但對人煙稀少的鐵群島而言,也是十分可觀的一支軍力了。

那支由一名守夜人率領,來自贈地的“軍隊”很奇怪。阿莎可以百分百肯定:這幫農民中的大部分從未接受過任何訓練,純粹就是生活條件險惡而養成的好體力,有些甚至連武器該怎麽握都不清楚。

話雖如此,但他們整體上卻又表現出對戰術和指揮的較高執行能力:無論是包圍深林堡卻留出南方缺口,還是在翌日清晨後發先至奔到海邊阻截自己退路,乃至奪回深林堡後連續數日快而不亂的行軍,一直到抵達目的地後的紮營、警戒和巡邏,都做得像模像樣……若不真刀真槍幹一場或是走進軍營仔細看,外人只會以為這是哪支精銳之師。

這與阿莎經驗的反差與不合理,讓軍事素養匱乏的海怪之女摸不著頭腦。

……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至少現在她拿回了武器,也短暫地重獲了自由。如果有得選,比起勸降來她更願意拿匕首去捅穿那個該死守夜人的心臟,可惜這家夥並沒有親自送她到堤道盡頭來;她也考慮過說服卡林灣內的鐵民們向北突圍逃回海邊,但鑒於自己放棄深林堡決定的後果,外加身後這支贈地軍隊的數量和表現,自己沒有成功的機會。

沒辦法了,看在那五十三個兄弟的安全份上,她只能屈辱地按敵人說的做。

熱身完畢,她邁開長腿向南面那座小小的要塞走去。在阿莎面前的是通往卡林灣的一小段堤道,這座卡住瓶頸之澤的要塞處在濕地的最北端,沼澤在它的南面險惡無比,向北則漸漸開始變幹——在幾百米的距離內從水潭過渡到濕泥灘,再幾百米後則最終完全化作堅實的土地。

空氣潮濕沉重,沼澤在卡林灣北面威脅降低的同時,堤道也沒人費心去加高維護,不仔細看根本分辨不出它與周圍泥濘的區別。阿莎小心翼翼地擇路而行,踩著北境大軍數月前南下時鋪設的原木和木板,向那三座塔樓走去。

她很快接近了要塞,千百年前古卡林灣的高墻聳立處,如今只剩四散的黑色玄武巖石塊。它們每塊都大得要一百個人才能推動,有的深險在沼地泥濘裏只露一角;有的則像諸神遺棄的積木般到處傾頹,開裂粉碎,上頭爬滿青苔。

卡林灣僅剩的三座防禦塔樓中,一座傾斜得仿佛隨時可能倒塌;一座如長矛直刺雲霄,只是少了矛尖;最後一座寬闊周正,卻有棵扭曲的樹從它北面石墻的縫隙間擠了出來。在這座古老城堡的廢墟上唯一飄揚的是黑底金色海怪旗,這本該給她一些安慰,但不知為何——實際上卻一點都沒有。

對於一個戰士而言,“敗局已定”的絕望,比死亡還讓人難受。

路上有屍體,鐵民剛剛從熱浪河登陸奇襲拿下卡林灣時,白港伯爵曾派兵嘗試奪回,但當時維克塔利昂·葛雷喬伊正率領鐵艦隊大量船員坐鎮於此,曼德勒家的軍隊毫無懸念地扔下幾十條命後無功而返。屍體中有人也有馬,正在腐爛變綠、表面爬滿蛆蟲,稍稍遠離堤道些的地方有兩具已經深陷在淤泥中只剩臉和指頭露出,可以想象——必然還有一部分已經徹底被沼澤吞沒。千百年過去,頸澤恐怕是整個維斯特洛最大的墳場,還沒有墓碑。

被守夜人俘虜後並未遭遇虐待和折磨,接近塔樓的阿莎·葛雷喬伊很快被放哨的守衛認出來。

“站住!”有人喝道,“那邊紮營的部隊是你帶來的嗎,你為什麽會和曼德勒家的人攪在一起?”

阿莎不耐煩地雙手叉腰,擡頭沒好氣地質問墻頭的發問者:“既然認出我來了,你是打算放我進去,還是就這樣隔著墻談?”

守衛閉了嘴,猶豫一下後從墻頭消失,卡林灣的墻內沉寂了片刻,然後大門忽然打開,之前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快進來!”

阿莎確認了下匕首的位置,走入門內。

……

大門在身後轟然關閉,門後並沒有想象中大量嚴陣以待的鐵民,只有開門者孤零零一人。這是個醜陋的男人,阿莎對他有點印象,但沒記住名字。他放好橫木,緊張地扭頭盯住了女郎,眯眼查看,嘴唇懷疑地扭成一團:“現在可以說了吧,你怎麽會在這裏,是維克塔利昂讓你帶人過來支援我們的嗎?其他人呢?北面那支軍隊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