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9章 白發生烏

街鼓動，帝宮開，天上探人回，鳳銜金榜出雲來，平地一聲雷。

鶯已遷，龍已化，一日滿城車馬，家家樓上簇神仙，爭看鶴沖天！

今日的神京城，注定為這些大朝試中榜者而歡呼，整個神京城的無數子民，甚至大夏其余各地的民眾都傳送而至，集體圍聚於中央大道兩側，為了就是一睹這狀元郎的容顏。

白玉大道旁，無數年輕少婦帶著自家小孩，擡手指著前方策馬而過的中榜及第者，羨艷無比地開口道：

“兒子，看到了麽，你將來若是有出息，能夠成為這些人之中的一員，你爹和我這輩子就值了。”

自贏氏前朝起，大朝試對於人族而言，就有舉足輕重的意義，其不單單是幻化成龍前那一道最後門檻，更是整個人族梅花香自苦寒來文化的體現。

人頭竄動，萬人空巷，甚至連神京城中部，平日裏極為繁忙的柳葉和紫竹兩巷都變得空蕩蕩起來，兩街寬闊的路面之上，只有寥寥幾人走動，同時這些人還要轉頭望向遠處聲震雲霄的中央大道，一臉好奇。

柳葉巷附近，一輛簡樸的馬車緩緩自白帝宮駛來，停靠於路邊，隨後一身黑色觀遊司司丞大袍的孫謙自馬車內踏出，其落地之後轉身，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將另一道纖細的身影自車扶下，同時聲音傳出：

“你呢是因為心神起伏太大，一時間才有些閉氣，我方才已經用元氣替你調理了一番，咱們走上一會便可以恢復。”

孫謙那有些漏風的聲音落下之後，其身旁緩步行走的宋府長小姐，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溫柔地開口回應道：

“孫郎，是我太過激動了，打小我便將浩兒當做自己孩子看待，如今他有了出息，我比誰都要高興，想必大哥也是，其實大哥他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常常托人來詢問浩兒的近況。”

語畢之後，長小姐再一次由衷地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可見其此時心情的愉悅，而她臉上那依舊淚痕未幹的臉龐，在四月春日暖陽的照耀下，被映照上了一層粉紅，顯得極為美艷動人，使得一旁的孫謙在這一瞬間，直接看癡了。

好一會之後，逐漸回過神來的孫謙，黝黑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之色，輕輕咳嗽一聲之後，開口道：

“宋兒你現在的身子骨還在慢慢恢復，因此要好好調整好心神，回頭讓管家煮一些安神的茶水服用。”

“管家今日或許力有不逮，他比我還要激動呢，這會兒估計還處於恍惚的狀態。”

長小姐的聲音之中帶著愉悅，說完之後，她應該是想到了老管家方才又蹦又跳的瘋狂之態，繼續噗嗤一聲發出銀鈴般的輕笑，繼續開口道：

“老管家平日那般這樣一絲不苟的人，沒想到骨子裏還有著這樣一面。”

“這很正常，人生能遇到如此喜事的事情並不多，當得放肆一回。”

說完之後，孫謙注視著前方略顯空曠的柳葉巷，眼睛微微眯起，繼續開口，帶著些許歉意的聲音傳出：

“這段時日我一直忙得團團轉，直到今日因為避嫌，退出殿試考官之列，這才有半日空閑的時間，真是委屈你了。”

“孫郎哪裏話，其實我已經極為知足了。”

長小姐轉過頭，望著孫謙那黝黑粗糙，甚至還有大量傷疤的臉，繼續開口道：

“你能夠回來，就已經是我做夢都不敢想之事，而知道孫郎你健康的生活著，哪怕暫時不在我的身邊，都是一件極為幸福之事，對了，我有一件值得欣喜給你看。”

語畢之後，宋府長小姐輕輕擡手，將原本罩在頭頂之上的兜帽掀開，露出一頭令人觸目驚心的白發，而這一根根未老而白的秀發，在孫謙眼中，每一根都是刺向自己心臟的利箭，痛不欲生。

但是下一息，孫謙望著長小姐頭發的眼眸狠狠睜大，因為他看見後者白發的根部，已經出現了些許黑色，雖然這發根的烏黑之色並不多，但是就如同春日裏泥土中向外冒出的嫩芽一般，帶著勃勃生機。

“你，你長黑發了？”

孫謙缺了半邊牙齒而導致漏風的聲音之中帶著極其驚駭之色，隨後其身旁的長小姐露出一個笑容，溫婉的聲音隨後繼續響起：

“孫郎，郎中先生說我正在快速的恢復，不出一年半載，頑疾將會痊愈！”

“好，好，太好了！”

孫謙咧開嘴巴，向外綻放出極為肆意的笑容，隨後其直接伸手，將身旁的長小姐直接橫欄抱起，在後者驚呼之中，繞著原地轉了兩圈，隨後極為篤定的聲音自前者的嘴中傳出：

“等你身子骨恢復了，我會娶你。”

時間再過一刻鐘，柳葉巷宋府後門，將心情起伏，帶著笑容沉沉睡去的長小姐送回府邸之後，時任觀遊司司丞的孫謙緩步邁出門檻，將並不魁梧，但是卻顯得極為厚重的身軀重新沐浴於春日的陽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