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2頁)

“你流了很多血,我把砸到你的東西搬開,想扶你起來,又怕對你造成二次傷害,最終沒敢碰你。等待救護車來的那段時間,是我經歷過的最漫長的時間,我好像在眼睜睜看著一個生命逐漸逝去,可我無能為力,我什麽都做不了。”

完全說謊是不管用的。

所以他只能把真相和謊言摻雜在一起,摻雜得越自然,就越容易被顧舟相信。

他攤開自己的手,好像又經歷了一遍當時的場景,好像生命真的在他指間流逝,好像他滿手沾著顧舟的血,那畫面還歷歷在目:“我形容不上來當時的心情,恐慌、茫然……還是什麽別的。直到來接我的司機下車找我,我們一起等到了救護車來,看到你被擡上去。我們的車一直跟在救護車後面,尾隨著到了醫院,看到醫院聯系了你的家屬,你母親趕到,這才離開。”

他的嗓音有些沉,比平常更低一些:“後來,我知道你被轉移到了重症監護,在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你一直沒有脫離生命危險,我每一天都在擔心,如果你沒挺過來怎麽辦,那豈不是意味著將有一條生命因我而死,如果你真的挺不過來,那我該怎麽辦?我該做些什麽?我該彌補你的家屬嗎,可對你的家人來說,這種彌補真的有意義嗎?”

他緩一口氣:“在你住院期間,我打聽到你的家庭狀況並不算好,我怕你承擔不起治療費用,所以才給你打了三千萬。我承認,我當時真的慌了,不然也不會做出這種漏洞百出的事,引發了後續一系列麻煩。”

顧舟聽著,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喉結:“傅沉……”

“或許你認為我不應該為這種事感到恐慌,或許所有人都認為,這點事對於‘傅沉’來說並沒有什麽大不了,但並不是,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加之我當年也還年輕,心理承受能力沒那麽強,以及之後來自於傅家的壓力……種種巧合之下,這件事給我帶來了深刻的心理陰影,即便你康復了,出院了,我也經常會感到後怕,經常會想起那天發生的事,那些畫面,我總是做噩夢,夢到你倒下,夢到血,夢到你生死未蔔,甚至夢到你死。”

“你……”顧舟喉頭發哽,半天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患上了……PTSD?”

傅沉“嗯”了一聲:“焦慮症就是因它引起的,起初我沒有在意,覺得這是正常現象,直到……直到得知你和任軒在一起的那天,我不知道怎麽了,我突然非常難受,就和剛才的情況差不多,我才意識到我可能真的出了什麽問題,於是我去了醫院。”

顧舟:“然後就被確診了?”

得知他和任軒在一起,應該也是一種“他走了,我失去了他”的感覺。

看起來這個“走”從一開始狹義上的“死”,變成了廣義上的失去感。

“是,”傅沉說,“醫生給我開了藥,但我沒吃,因為這類藥物都有成癮性,我不喜歡依賴藥物的感覺。晚上睡不著的時候,我也盡量不去吃安眠藥,最多喝一點酒。”

顧舟:“那你就一直拖著沒治嗎?”

“我有去做心理治療,”傅沉終於擡起頭來,和他視線相對,“堅持一段時間了,有一定效果,但是……確實達不到治愈。醫生說我有兩種選擇,要麽吃藥,要麽減少焦慮發作的幾率——因為我是特定事件才會引發焦慮,只要減少這個事件的發生,就能很大程度地緩解。”

顧舟想了想,心說特定事件不就是失去他嗎?

於是他試探著問:“那是不是意味著,只要我一直待在你身邊,24小時在你視線範圍內,或者保證你隨時能夠聯系上我,你就不會感到焦慮?”

傅沉思考了一下:“應該是這樣。”

“怪不得你這麽急著跟我結婚,”顧舟嘟囔了一句,“你早點說不就結了,費這麽大勁,繞了這麽一大圈,說白了就是你現在對我過度依賴,根本離不開我唄?”

傅沉對他這個結論沒有做出反駁,只是抿了抿唇:“所以我事先說了,讓你不要被我這番話影響。”

因為藥效持續發作,他好像是有些困了,揉了揉眉心:“我一直不想告訴你,就是不想讓這些外界因素幹擾你的判斷,我不希望你可憐我,更不希望你是因為可憐我才跟我結婚,你應該有你自己的判斷,而你的判斷應當和我無關,無論我是不是因為你感到焦慮,這本質上都是我自己的問題,跟你沒有任何關系。”

“我希望,你今天不要給我任何答復,”傅沉站起身來,“我困了,先去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