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3/3頁)

顧舟果然還是不記得他了。

雖然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但他還是抱著那麽一點僥幸心理,希望他能夠想起來。

他視線掃過對方的臉頰,經過那白皙纖細的脖頸,最終落在他拿著勺子吃蛋糕的手上。

他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像是害怕自己的呼吸會吹散面前這個瓷器般易碎的人,會吹散這一場一切重來的美夢。

他眼前閃過無數片段,有那麽一瞬間,他仿佛回到了那個雨夜,他看到那人倒在他面前,在他懷中垂下了手,他觸摸他的頸側,只摸到不會再跳動的脈搏,以及剛剛逝去的生命殘留下的余溫。

困擾他十幾年的噩夢猶如附骨之疽,讓他在見到顧舟前所做的一切心理建設全線崩塌,再難以控制自己的行為,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用力扣住了對方的手腕。

他用指尖抵住了對方的脈搏,鮮活的生命力在他手中跳動,順著皮膚一直震顫到他心底。

不是做夢。

他真的重生了。

再一次見到顧舟,那終於不再是一具冰冷的屍體,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顧舟滿臉錯愕地擡起頭,本能地想要掙紮,可對方抓得太緊,將他手腕都攥疼了,他只好喚道:“傅先生?”

傅沉如夢方醒,倏地縮回了手,情急之中,他飛快地為自己情緒失控尋找借口:“抱歉,看到你袖口上蹭到了蛋糕,想幫你擦一下,你別誤會。”

他說著遞來紙巾,顧舟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袖口上還真的蹭了一點蛋糕,有些尷尬地接過紙巾:“可能是剛才切的時候不小心……”

他一邊擦拭袖口,一邊在心裏疑惑——只是想幫他擦袖子,需要抓他手腕,還用這麽大的力氣?

他偷偷擡眼打量對方,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傅沉眼眶有點紅,兩腮的咬肌因為用力而顯出一點痕跡,似乎正在竭力克制著什麽。

始終表現得平和理智的人突然做出這種過激舉動,讓顧舟很難不在意,他揉著自己生疼的手腕,小心詢問道:“傅先生,你沒事吧?”

“……沒事,”傅沉用力閉眼,復又睜開,他肩線微松,似是緩了一口氣,“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啊,不要緊,”顧舟停下動作,還是不太放心,“身體真的沒有不舒服嗎?”

傅沉搖頭,拿起熱可可喝了一口:“實在抱歉。”

他拿起杯子的時候,顧舟看到他手有點抖,明顯還沒有完全放松下來,索性轉移話題,把蛋糕上被蹭過的部分切下來放在自己盤中,剩下的推給傅沉:“你也吃。”

“謝謝。”

傅沉切了一角蛋糕,看上去是慢慢平靜了,但顧舟心底的疑問卻沒有消減——傅沉此人,能在各種大型公眾場合遊刃有余,怎麽會因為一點小事情緒如此激動,還半天平復不下來?

他覺得面前這男人說不上有哪裏奇怪,又不好問出口,畢竟第一次見面,還是要給對方留下好的印象,不要把話題聊得太僵。

於是兩人都很默契地揭過了這茬,他們在咖啡廳坐了一個多小時,等到吃完蛋糕,喝光熱飲,天色也晚了,顧舟結了帳,跟傅沉一起離開,聽到他問:“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開車來的。”

“那好,路上小心,”傅沉提醒道,“把圍巾系上吧,今天有風,別著涼了。”

顧舟自然而然拿出了對方送的那條圍巾,傅沉居然也很自然地靠了過來:“我幫你。”

“……好。”

傅沉接過圍巾,小心地幫他系上,顧舟擡頭看他,覺得他這動作堪稱謹慎,好像自己是什麽易碎品一樣,連系圍巾都得小心翼翼的。

從這個角度看去,夕陽為對方鍍上一層金紅色的光邊,淡化了眉目間的淩厲之感,傅沉此時的樣子柔和且專注,他像是故意站在上風處,為身邊人擋住了風。

加上他身量極高,這身高在平常會有一種壓迫感,為他擋風時,卻莫名變成了安全感,讓顧舟覺得自己被保護了。

兩人站在咖啡廳門口,一個專心幫對方系圍巾,一個專心看他,誰都沒留意到不遠處隱蔽的角落裏站著一個男人,他戴著口罩,壓低了帽檐,唯一露出的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顧舟,落在他頸間那條淺駝色的圍巾上,眼神充滿了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