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舊鑰匙扣

從臨山公園到梁銳希的住處,坐地鐵只要七站,中間換乘一次,算上步行時間還不到三十分鐘。

梁銳希拿手機導航搜了下路程,才發現原來周琰住得離自己這麽近。

他刷卡進站,打算先回家換身衣服。今天雖沒下雨,但這個季節只穿單衣仍有些冷,何況他下面穿的還是周琰的……

算了,下次買條新的還給他吧。

不過,說到下次,梁銳希又有點不確定什麽時候會再見了。

剛剛他問完那句話後,周琰只是回了個“嗯”字,態度冷淡得讓梁銳希懷疑他是在自作多情。

正兀自琢磨,手機一震,周琰給他發了條消息:“你藥還在我這。”

梁銳希翻了翻裝病歷袋子,暗罵了聲“操”。他昨天來的時候就拎了個醫院的塑料袋,出門時也沒多想,直接拎了就走,忘了早上周琰給他備藥時應該拿出來過。

梁銳希趕緊下車去反方向換乘,對周琰說:“我這就回去拿。”

五分鐘後才收到周琰回復:“我要去律所加個班,剛出門,鑰匙給你放在房門口擦腳墊下面,你自己開門進來。”

梁銳希知道周琰早起還在工作,是真的忙,也不好意思叫人等,回了句“ok”。

折返時他又認了一遍路,昨晚太黑沒怎麽看清,這小區雖老,生活氣息倒是挺濃的。小區外面好幾家店,有賣包子小籠和熟食的,還有賣小菜水果和鍋碗瓢盆的。

幾個本地婦人在菜攤前挑挑揀揀,保安背著手懶洋洋地站在門衛亭口巡視。

邊上花壇裏的樹冒了許多新芽,在午後的陽光下煥發著勃勃的生機。

梁銳希找到周琰家那幢樓,卻被樓下小緊閉的電子門擋住了去路。他給周琰發條消息,發完就見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顫顫巍巍下來。瞧見梁銳希,老太太謹慎詢問:“儂尋撒寧?(你找誰)”

說的是本地話,梁銳希在海城三年,也稍微能聽懂一些,他指了指上面道:“我朋友住二樓,左邊那一戶。”

“是小周的朋友啊,”老太太臉上笑出了褶子,給他讓了路,“上去吧,上去吧。”

梁銳希三兩步上樓走到周琰家門口,掀開地上的墊子,果然見下面放著房門鑰匙,但他拿起時卻愣了一下,因為那上頭掛了一個讓他十分熟悉的東西。

他的記憶瞬間被拉回到大學的時候,應該是大一上學期,他參加學校組織的羽毛球大賽拿了三等獎,組織活動的體育社團給所有三等獎發了個鑰匙扣做獎品。

鑰匙扣上掛著一個袖珍的球拍和一個羽毛球,銀色不銹鋼材質,剛拿到手的時候特別亮,特別閃。梁銳希成天愛不釋手的套在食指上轉圈圈玩,時不時跟周琰炫耀:“好看嗎?”

周琰說好看,還直往他手上瞄,梁銳希以為他眼饞,便大方地說:“挑一個,我送你。”

周琰愣了愣,笑問:“你舍得啊。”

梁銳希:“這有什麽舍不得?”

周琰笑說:“我看你都套著這玩意兒甩好幾天了,跟甩轉經筒似的。”

梁銳希:“哈哈,好玩嘛,要不要?”

“要,”周琰說,“你給我球拍吧。”

梁銳希把球拍拆下來給了他,大學時他常去周琰的宿舍串門,周琰在征得舍友同意後單獨給他配了把326的鑰匙,梁銳希怕分不清,把自己的羽毛球拴在那把鑰匙上。畢業的時候,他把鑰匙連同羽毛球一並還給了周琰。

那會兒他壓根沒想留這東西,用了四年,羽毛球的外表早被磨得沒了光澤,換他自己處理估計也早丟了。然而現在,這東西居然還好端端地掛在周琰家的鑰匙上。

因為是用了很久的貼身之物,梁銳希一眼就認出來了,還倍感驚奇地湊近細看。

……真就是他那個羽毛球!

就在這時,周琰給他回了電話:“上去了麽?”

“嗯嗯,上來了,剛好一個老太太下來。”

“鑰匙找著沒?”

“找著了……”梁銳希順利開了門,對周琰道,“這鑰匙我一會還給你放門口墊子下面麽?”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說:“我有,這一串你拿著吧,上面還有個藍色圓片是樓下的電子門識別器……以後,什麽時候想來就自己過來。”

梁銳希怔住了,剛剛地鐵上的疑慮隨著周琰這一番話瞬間煙消雲散。

“行,那我拿著了啊。”他也沒再客氣,更沒有矯情地去問為什麽周琰還留著他的羽毛球。

那仿佛是個信物,是他們兩人心照不宣的一種默契。

“藥放在鞋櫃上,還有條圍巾,也記得戴上。”周琰一口氣交代完,沒等梁銳希答腔便說自己要回去工作,果斷掛了電話。

梁銳希收起手機,見周琰已經把他的藥包好了放在茶幾上,邊上果然還有條男士圍巾,灰色格子紋,最顯眼的位置上放著一張便簽,鐵畫銀鉤地留著周琰寫的一句話——“穿這麽少,別著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