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郁小潭是在臥仙閣的床上醒來的。

沒錯,就是那張寬闊的雙人床,帷帳都是漂亮的天藍色,屋角博山爐輕煙裊裊,薄簾起伏,如仙子飄揚的裙角。

勉強從床上爬起來,郁小潭依舊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神魂之力透支的感覺讓他渾身酸軟,瞅著房梁一時沒反應過來:我是誰?這是哪兒?

這時,一只手從旁邊伸來,微涼指尖抵住他的額頭,一股靈力如清冽甘泉當頭澆下,郁小潭頓時感覺舒坦了許多,他眨眨眼睛,小聲道:“季大哥?”

“嗯。”季初晨在床邊坐下,笑道,“沒事了小潭,邪修已經解決,清河鎮的百姓得救了。”

郁小潭這才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事,良辰佳節轉眼化作阿鼻地獄,此刻回憶起那些百姓癱倒在地上哀嚎的模樣,郁小潭仍心有余悸。

他安靜地坐著,聽季初晨講述那邪修是怎樣一個陰邪的奪舍之人,後來又如何被瓊青制住,如何在車允文的雷火下燒成焦炭,繼而被劍氣碎屍萬段雲雲。

聽完後郁小潭長長地松了口氣,一顆心也終於落回肚子裏。他沉默片刻,回憶起原書中一段情節,下意識輕聲問道:“季大哥,那邪修是不是姓宋?”

季初晨微愣:“什麽宋?”

在他心中那邪修當然是白修嶽,只是季初晨同樣知道,白修嶽名義上是白駿達的親弟弟。雖然說奪舍之人無法用常理論斷,但在這件事上季初晨依舊認為,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的好。

尤其是白駿達。

那小胖子與弟弟的關系再怎麽差勁,得知這件事怕也是會……傷心的吧。

郁小潭想的是另一件事。

晨曦揮灑,清風拂面,他的思路也漸漸歸於清晰,回憶起原文中真有一個喜歡吸血的反派,是個姓宋的糟老頭子,陰險毒辣,害死了無數人。

不過轉念一想,郁小潭又苦笑著搖搖頭。

那老頭出場是全文的後半段了,主角的修為也抵達了出竅期,那可是真正的神仙打架,拼殺起來摧山填海都不在話下。而且與原文那動不動祭煉整片大洲的邪術陣法比起來,清河鎮這點紅血絲還真是小意思。

不過讓邪修攪和這一下,幾人都不想在清河鎮待下去了。

瓊青和車允文是因為離宗太久,恐有麻煩,郁小潭則是隱隱有些想家,再加上擔心王伯,大家一合計,便決定早些啟程,返回洛鎮。

只是離開臥仙閣時,郁小潭感覺掌櫃的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對,莫名地古怪,看得他後背發毛。

郁小潭茫然:“那什麽……掌櫃的,有事嗎?”

掌櫃的歪頭看了他半天,突然咧嘴樂呵呵地笑了起來:“沒事,沒問題,哈哈哈哈。”

郁小潭:“???”

這怕不是有什麽大病。

他們走後不久,突然有一行人沖進店裏,舉著張畫像沖掌櫃的冷臉道:“這幾個人你可認識?”

畫像十分寫意,筆鋒倒是極為雄勁。

仔細看去,宣紙上赫然描繪著月色之下,血光湧動,一名少年被俊逸的青年攬在懷中,兩人自連綿屋檐上躍過,白衣翩翩,光華從少年掌心流溢,如銀河傾瀉於九天之上。

只是夜色暗沉,兩人的五官皆隱匿於暗色,落於紙上便是大片的留白。

掌櫃的擡頭瞄了一眼,垂眸一副漠不關心的做派:“沒見過,不認識。”

來人見他如此冷淡,不耐地冷哼一聲,抓住畫紙的兩端往掌櫃的面前湊近幾分:“你再看看,真不認識?”

“說不認識就是不認識。”

修士在前,掌櫃的竟也絲毫不懼,手上算盤噼裏啪啦敲得直響:“我說你們住不住店,不住就不要打擾我們做生意,我們臥仙閣可是掛靠在臨淵派名下的。”

言外之意,他們後台硬著呢,看誰敢挑事。

那修士被他不軟不硬地嗆了一下,登時羞惱,掌中靈流匯聚:“他們昨日難道沒有宿在你店裏?”

“客官你說笑了。”

掌櫃的擡起頭,嘴角微勾,眸中透出淺潤微涼的光:“這條街上數十家客棧,我臥仙閣不過是蕓蕓店面中的一間,他們為何一定要選我這間客棧?”

“再說,即便他們住在我們店裏又如何,那可都是仙家修士,我一個凡人,難道還敢細細打量他們的相貌?”

修士:“……”

修士心道看你這嘴硬的模樣,哪裏像是不敢看清修者面容的樣子,擺明了就是搪塞,而且搪塞得也太敷衍了些……

只是沒等他的怒火爆發,突然另有一人小跑著從門外奔來,俯身在修士耳邊低語幾聲。

修士面色微變:“你……你侄兒是臨淵派的真傳弟子?”

“哦,這都讓你查到了啊。”

掌櫃的微微一笑,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沒錯,我就是殷岐的三舅姥爺。怎樣,你要沖我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