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迎著明媚陽光,慕寒仙長沖郁小潭厲聲道:“小子,馬上跪下磕三個響頭,乖乖把你們店中靈食奉上,我就饒你們的狗命。不然……”

他長袖一揚,一道湛藍靈光在他掌心聚攏,如水流盤旋,倏地擊出。

靈光卷起犀利勁風,擦著郁小潭的肩膀而過,擊在少年身後的青石上。

“砰!”

青石上登時出現一個拳頭大小的坑,土石崩裂,簌簌抖落。

旁邊低頭哈腰的店小二看得渾身一顫,望向慕寒仙長的目光更加尊敬,隱隱還帶著一絲恐懼。

這樣犀利的一擊,若是打在人身上,豈不是要把五臟六腑都擊個粉碎?

想起自己一家妻兒老小都掌控在仙長手中,店小二的腰杆伏得更低,只恨不能低到塵埃裏去。

可旋即他聽見一串低笑。

嗓音清朗,讓人想起夏日潺潺流淌的溪流。

“就這?”

郁小潭卻是搖頭:“我高估你們了。”

這話倒是實話。

玄生宗是青州數一數二的大宗,郁小潭在山上見過的築基修士哪個不是驚才絕艷,越級單毆像喝水吃飯一樣簡單容易。

乍一看到慕寒仙長砸出來的小洞,郁小潭忍不住想笑。

他還真沒見過這麽弱雞的築基。

懶得跟面前二人掰扯,郁小潭背倚青石,懶洋洋地沖餐館裏喊:“王伯——”

“有人威脅你家少爺啦——”

“好兇哦,我好怕——”

他嘴上說著怕,一雙烏眸卻笑盈盈地,神色狡黠,眸光烏亮。

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慕寒仙長愣了片刻,心底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難道這人真有什麽倚仗?

而下一刻,沙啞的聲音從餐館內傳出:“誰敢欺負我家少爺啊?”

狂風突起!

沙塵飛揚,慕寒仙長被撲面而來的狂風吹得面頰劇痛,擡手一抹,指縫竟滲著絲絲血絲——那風赫然是由千萬道細小的風刃組成,密密麻麻鋪天蓋地而來,將他渾身衣物割得條條縷縷,耳朵,脖頸,無處不流下道道血痕。

捂住自己劇痛的耳朵,中年男子驚懼萬分地仰起頭:“你、你是……”

“螻蟻之輩,也敢蹦跶。”餐館中的人一聲冷哼。

狂風停滯,如令行禁止。

慕寒仙長心中顫得更厲害,上萬道風刃齊齊停滯,這是何等精妙的掌控力!

“噠,噠……”

清晰可聞的拐杖觸地聲,每一聲都如同重雷敲擊在中年男子與店小二胸口。

二人面色慘白,眼睜睜望著餐館中緩步走出一個老人——須發皆白,背脊佝僂,雙眼渾濁而模糊。

慕寒仙長收到的調查報告裏有王伯。

但他完全沒放在心上。

誰會關注一個暮氣沉沉的老頭子?

說不準明天就蹬腿沒氣了。

但此時此刻,慕寒仙長心底悔得要死,心底把做調查的那名手下罵了個狗血淋頭——這他媽叫毫無根基,這他媽叫老弱病殘?

賊子誤我!

慕寒仙長卻全然忘了,實際上認定郁家毫無威脅的人,正是傲然自大的他自己。

王伯垂眸,不怒不喜地望著他。

老人容顏枯槁,喉中傳出的卻是沙啞低沉的少年音色:“你要見我們餐館裏的人?”

中氣十足的少年音與蒼白憔悴的面容詭異地融於一身,只短短一句話,就讓慕寒仙長起了滿身雞皮疙瘩。

他想起之前宗門中的傳言,說有些大乘期的老怪物活了千載萬載,見飛升無望,便使出陰邪手段,附身少年,奪人軀殼,最終返老還童……

這、這難道便是……

見慕寒仙長不答,王伯手中抓起一團風旋,隨著他瘦骨嶙峋的胳膊迎空一揮,萬道風刃如臂使指,朝前方再度逼近一厘。

慕寒仙長一頭冷汗頓時淌了下來。

汗珠懸在睫毛上,可他不敢動,更不敢紮眼,因為他感到一枚風刃正抵在眼珠前,只差一絲絲,就要刺穿他的眼睛——

他自己要變成老弱病殘了!

“仙、仙長,”慕寒仙長嗓子眼直哆嗦,“我不知有您這般的強者在此隱居,多、多有得罪……”

“別喊我強者。”

王伯隨意地揮了揮手,拐杖一丟,竟在餐館門前的台階上坐了下來,低低地咳嗽兩聲:“老夫算不上什麽強者,只是個給老爺少爺打雜的下人罷了。”

慕寒仙長眼角抽搐:“您、您說笑了,您這般還不算強者,天下哪還有強者啊。”

王伯捋著花白的胡須,意味深長。

他不接慕寒仙長的話,只顫巍巍拖著長音:“自打老夫隱居以來,已經很久未曾過問棲霞仙門之事。老夫問你,你來自何門何派,掌門又是何人?”

果真是千年老怪物!

慕寒仙長小腿一軟,終是撐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我,我是渝水門棄徒孫慕寒……前輩,我學藝不精,早已被逐出師門,求前輩不要找我師門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