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果醬

暖榻?

虞靈犀極慢地眨了眨眼睫,這事她熟。

何況,她的確累了。

虞靈犀起身,解下鬥篷仔細掛在一旁的木架上,任由烏發蜿蜒垂下腰際,從另一側爬上了榻。

寧殷的視線掃過她下塌的腰窩,還未品嘗夠,便見她翻身一滾,便輕巧地滾入了被褥中,只留出鼻尖和澄澈的眼睛。

動作竟是一起呵成,連頭發都規矩地擺在枕頭兩側。

寧殷半晌無言。

有那麽一瞬,他竟是覺得眼前畫面似是很早以前就見過,無比熟悉。

殿內暖意充盈,身上沾染的血腥味也一絲一縷滲了出來,和少女身上淺淡的花香形成鮮明對比。

寧殷有些嫌惡地皺了皺眉,起身去隔壁凈室沐浴。

門開,雪光清冷鋪地。

門關,風雪聲停息。

寧殷行至廊下,喚來折戟。

“將王令青鞭屍三百,戮屍示眾。”他冷沉道。

折戟有些意外,讓王令青“肝腦塗地”已是重罰,未料連屍首都不放過,說明主子是真的動了怒。

折戟抱拳疑惑:王令青到底犯了什麽蠢,惹著殿下了?

寢殿中,虞靈犀一動不動地躺著。

寧殷一走,整座大殿都空靜下來。

她放軟身子,打了個哈欠。

這輩子的小瘋子終究有幾分人性,沒有前世那麽多磨人的癖好,竟然不知正經的“暖榻”是不能穿衣裳的,得實實在在用嬌嫩的肌膚去暖。

自己穿得齊齊整整的,他也沒說什麽,好哄得很。

虞靈犀嘴角翹了翹,朝裏側了側身子,鼓噪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因宮變之事提心吊膽許久,已是累極。

她合上眼睫,不稍片刻,便墜入溫柔的夢鄉。

寧殷帶著一身清爽濕氣入殿時,虞靈犀已經睡著了。

他站在榻邊,墨發披散,大片結實冷白的胸膛露在外頭,也不覺得冷。

虞靈犀總喜歡朝著裏邊側睡,微微蜷著身子,肩頭纖弱單薄,安靜得像是一朵含羞的花。

寧殷俯身,扳過虞靈犀的肩頭,盯著她的臉看了很久。

她睡得沉,竟然沒醒過來。

嘖,真是心大。

寧殷吹了吹她的眼睫,見毫無動靜,才索然無味地拿起一旁的藥膏,捂化了抹在她的傷處。

而後他掀開被褥上榻,調整姿勢,將溫軟的身軀整個兒箍在懷中。

擡袖滅了燭盞,他面無表情地收攏手臂,與她一起疊成兩張契合的弓。

……

虞靈犀感覺自己要窒息了。

腰上仿若被一條鐵鉗箍住,掙不脫逃不掉,害她做了一晚的噩夢。

醒來時天已大亮,榻邊被褥冰涼,已經沒有了寧殷的身影。

她揉了揉眼睫,卻發現腕上的傷痕消腫了不少,也不疼了,聞之還有一股淡淡的藥香。

虞靈犀醒了會神,破碎的婚服還躺在地上,提醒她昨天那場血雨腥風的動亂和闖入府邸的賊人,一切都仿若在夢中。

自己一晚上沒見人影,不知家裏人急成了什麽樣子。

虞靈犀起身,便有幾個低調內斂的宮婢端了銅盆、衣裳等物陸續入殿,一字排開。

為首的大宮女福了一禮道:“姑娘,請下榻梳洗用膳。”

虞靈犀下榻看了眼,只見托盤中衣裳裙裾還有披風都一應俱全,唯獨少了綰發的釵飾。

“是不是少了什麽?”她問。

“回姑娘,沒有少。”

為首的宮女道,“殿下吩咐的就是這些。”

寧殷的意思?

這是昨日提及的玉簪之事,戳他痛處了,所以小小“懲戒”一番麽?

可他分明又不許她回家去取,虞靈犀不太明白。

宮婢放下東西便走了,態度恭敬有余,卻並不熱絡,想必是真將她當成了以色侍人的寵婢。

虞靈犀只好拿起案幾上的一根象牙筷子,簡單地挽了個低髻,搭配杏紅的冬衣襦裙,倒別有一番嬌柔之態。

用過膳,她試著從寢殿探出頭去。

青檐藏雪,冷霧氤氳,內侍躬身立在廊下,沒人阻攔她。

於是她膽子更大了些,提裙跨門出去,在府邸中四處轉悠起來。

積雪甚厚,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蒼茫的白,但依舊能辨出些許熟悉的輪廓。

虞靈犀喚住一個端著空食盒路過的內侍,問道:“你們殿下呢?”

內侍退至一旁,恭敬道:“殿下在偏殿處理事務。”

虞靈犀道了聲謝,朝偏殿行去,一路暢行無阻。

奇怪,自己明明是第一次來寧殷的這座府邸,為何對這裏的一磚一瓦如此熟悉?

走到偏殿,虞靈犀才明白這股熟悉之感從何而來。

這座府邸,赫然就是前世攝政王府的雛形,就連偏殿的擺設都幾乎與前世一模一樣。

寧殷一身深紫錦袍,墨發以玉冠束了一半,正拿著一份奏折倚在坐榻上觀摩,質感極佳的袖袍便順著榻沿垂下,不見一絲褶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