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殘酷和希望

溫靜回憶起她白天讀的那本歷史軍事小說《歷史的烙印》。出於和高姝荷交談的時候她對後期小說描寫歐洲東線戰場劇情的極力推崇，她翻到四百多頁的時候讀了讀。

當時讀了以後，文字中透出的那種窒息的絕望感實在是太強烈了。她清晰記得，在被德軍包圍的一個小屋內，受傷的蘇聯女兵等待著死亡來臨。在這個殘酷戰場上，士兵的生存時間平均只有10分鐘左右。最後，女兵高喊著“烏拉”（俄語中士兵沖鋒時常喊的一個詞匯），從屋子內沖了出去，結果一槍都沒來得及開，就被打成了馬蜂窩。

作者李隱的文筆實在太好，讓溫靜徹底代入到小說劇情中，代入到當時受傷的蘇聯女兵身上。她當時在想，如果是自己面臨這種絕望會怎麽樣？可是，她連自殺的勇氣也沒有。

這就和現在的自己是完全一樣的。現在，她終於體會到了什麽是絕望。

“你說，人類對付不了惡靈對吧？但我想試試看！”

雲奈聽到溫靜的這句話，嘆了口氣，說：“這恐怕沒辦法實現。”

“但總好過在這裏坐以待斃吧？”

溫靜隨後不再和雲奈多說什麽，快步移動到了門口，撿起了之前掉在地上的煙灰缸。同時，將椅子也拉了過來。

隨後，她頓在窗台下，說：“這樣……那東西如果進來，我們一起砸上去，怎麽樣？”

雲奈卻是搖頭。

“沒用的。你能想到的任何對付惡靈的手段，住戶全部都用過了。槍械，刀刃，護身符，十字架，佛像，聖水，黑狗血，全部都沒用處。甚至以前有住戶連黑驢蹄子都用過了。但是，無一例外，沒有一個是有用處的。全部都失敗了。”

“這，這不合情理啊？如果惡靈那麽強，人類早就被滅絕了，古往今來有多少枉死的人啊？”

“這種事情……我又怎麽可能知道？”

惡靈一步步逼近，困在這裏又出不去，在這種局面下，想不出一點辦法。

“這樣吧。”雲奈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你逃到二樓去吧。對惡靈而言，住戶是必須要殺的，至於其他人，應該是可殺可不殺。你上樓去，也許惡靈殺了我，就會放過你了。”

“你……你就這樣為我去抵擋這個惡靈？”

溫靜非常震驚，她沒有想到雲奈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我們都是母親。”

雲奈只是淡淡說出了這句話來，無喜無悲。或許，她早就料到自己會有這一天，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吧。

溫靜一把抓住雲奈的手心，說道：“我不會讓你死的，要逃一起逃，我們一起去二樓……”

“為你孩子想想。”

雲奈說出了這句話後，溫靜頓時心頭一顫。

“走！上二樓去！”

溫靜的眼眶開始湧出淚水，隨後，她說道：“那你……你……保重……”

最後兩個字，她說出來的時候聲音簡直宛如蚊蠅。緊接著，她就快步朝著樓梯移動而去，快速地上了樓。

來到了二樓後，溫靜渾身顫栗地壓低身體，一點點地移動到窗戶的位置，但她卻不敢再探出頭去看了。否則，萬一被惡靈發現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她走入臥室，將門反鎖，拿著煙灰缸，蜷縮到一個角落。

如果……惡靈來了的話，她該怎麽辦？

就拿手上的煙灰缸去對付惡靈嗎？可是這樣做，恐怕也不會有用。

為什麽是自己要經歷這樣的事情？

為什麽惡靈要無端地濫殺無辜？

為什麽自己終於決定生下這個孩子的時候，卻反而要帶著這個孩子一起死去？

太多的為什麽在腦海中盤旋。可是，沒有人可以解答這些問題。

她的頭靠在墻壁上，外面的風雨聲也是越來越大了。

她死死盯著眼前的房門，雙手不斷互相搓揉，如果現在不做點什麽的話，她感覺自己真的會發瘋的。

溫靜第一次體會到，原來時間的流逝，可以如此漫長。漫長到一秒的時間，都猶如一生那麽漫長。也許下一刻，她就會聽見樓下傳來淒慘的尖叫。

也或許……什麽聲音都不會有。

……

一分鐘過去了……

兩分鐘過去了……

三分鐘過去了……

四分鐘過去了……

……

溫靜再次看了看手表。

十分鐘過去了。

然而過去了那麽久，樓下卻依舊一點動靜都沒有。

再怎麽慢……都那麽久了，也該走到了吧？

還是說，惡靈是抱著貓戲老鼠的心態慢慢虐殺她們？

又或者……真的就和雲奈說的一樣，對住戶以外的人，惡靈是可殺可不殺，也就沒有選擇殺掉她嗎？

可是，溫靜還是在心底產生了一絲希望，她緩緩趴著窗台，微微探出頭，看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