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第2/3頁)

在那一刻,他便輸了。

“我從沒見過阿然哭。”

“你居然讓她哭。”

紫芒挾著兇戾的魔氣,如萬箭襲來,將他千刀萬剮。

那魔氣有著和主人一樣冷酷的惡意,每一道劍芒,都正攻向他化形關鍵處的脈絡,一芒接一芒,慢條斯理將他分屍碎魄,支離破碎,一時幾乎無法凝聚出人形。

“我要扒了你的皮,放幹你的血。”

瀛舟聽見迷霧後少年輕柔魑魅的聲音:“我要你魂飛魄散,要燒盡這裏每一寸的海霧,把你一點點徹底從這天地抹去,補償她流的眼淚。”

深紫色的魔氣蔓延,像紫墨在水中渲染,他周身漸漸被染成幽深不詳的色彩。

瀛舟低低地笑。

“是。”

“你便也只能如此為她解氣了。”

他溫聲說:“畢竟一具永世少年的身體,一把快墮魔的劍,除了這些殺氣,你還有什麽能給她?”

空氣有一瞬死寂。

“小辛。”

淡淡的聲音從雲霧後出現,壓下了一道驟然失控的駭戾可怖魔氣,隱約可見深紫色的劍影如雷蛇扭曲,時空被撕裂出一個個黢黑的洞。

瀛舟眼中淺淺的笑意一點點褪去,有那麽一刻,森然得可怕。

混沌如煙散開,露出那人慢慢走來的身影。

身如素篙,心懷川闕,浩渺煙波,衣帶一江起。

江無涯,江無涯。

世上沒有無邊無涯的江水,但滄瀾有一個江無涯,太上忘川劍主,萬古化神第一人。

比起奚辛自己就是兇氣滔天的魔劍,江無涯就那麽空空赤著手來,他身上沒有一件法器或者尖銳的飾品,寬長的腰封甚至沒有花紋,但他慢慢走來,就已經是一把無可描摹的劍。

瀛舟望著他,忽而笑一聲。

“我還想,等我超脫此界時,去劍閣見一見你。”

他輕嘆:“天意弄人,到底棋差一招。”

江無涯並未對他的話作什麽反應,仿佛沒聽見一樣。

“我會蒸平東海,以混沌暫且補天。”

他用一種平靜的語調:“你還有何話要說?”

瀛舟搖一搖頭,笑著道:“敗棋之人,又能有何話說。”

江無涯頷首,擡起手,萬裏混沌紛潮向他湧去——

瀛舟倚撐著石崖,虛弱含笑望著他舉動

“江無涯。”瀛舟說:“你該撥去她衣物,親眼看一看她身子刻著什麽。”

劍勢一瞬幾乎把天都震開。

深空的隕星終於抓住這一瞬的時機轟然墜落,江無涯反手,風雲卷做怒天的箭洞穿數顆,但仍然有幾顆巨大的流星劃破天際,拖著長而璀璨的光芒墜向滄瀾四海九州大地。

不會有人見過江無涯這一刻的臉色。

他甚至一把掐住瀛舟脖頸,太上忘川的輪回力通過手掌生生攥進瀛舟身體,強制迫使混沌聚而散、散而聚,短短幾個呼吸瀛舟已經死過千百次不止,魂魄與記憶被拉扯拽出碾碎又被復原塞回體內,讓這個從來斜月海霧似溫雅的青年輕微地痙攣,大顆大顆霧氣凝成的液珠沿著額頭鬢角溢出來,像是整個人被生生榨幹。

“你不會喜歡這種死法。”魔紋慢慢爬上冷峻無表情的面孔,江無涯慢慢說:“說人話,說清楚,適可而止,我的脾氣,沒有你以為得那樣好。”

瀛舟的身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虛幻,可他還在笑。

“果然,這才是你最大的秘密。”

他像終於洞悉了某種玄妙而不為人知的東西,意有所指又雙關暗藏,大笑起來:“江無涯,你藏得這樣深,若是她知道,會作什麽感想?”

江無涯手掌緩緩收緊,並不打算與他再廢話一句。

“罷了。”

瀛舟卻忽然出一聲,不執著與江無涯辯個清明。

他目光掠過江無涯身後,那兩個年輕人不知何時生生踩著混沌爬了上來,年輕的身體,年輕的道心,天地靈氣潮水般向他們湧去,修為突破的壁壘像薄紙輕而易舉地破碎,幾近成型的氣運縈繞他們周圍,如朝陽初生的日光蓬勃無限制地生長。

“一片海,舊浪總是踏著前浪的余勢拍上更高的峭崖。”

瀛舟嘆氣:“我們是昨日黃昏,是淬火更旺的薪柴,我已全力試過,只是天意如此,我願賭服輸,這一場,便就此作罷。”

他慢慢幻化混沌,像一團巨大的海霧,掠過江無涯,掠過那兩個年輕人,掠過霧都山,浮向海面。

江無涯沒有攔,魔紋從面頰慢慢褪去,他疲憊地闔了闔眼。

楚如瑤瞳孔驟縮,看著混沌裊裊而至,化作一個青年。

霧都君許久不曾化過這樣具體的面貌,灰白絨的大氅,月白文繡長衫,清瘦的輪廓,柔和的臉龐,面若春風曉月色,浮波西沉的縹緲動人。

那是他曾在雲天秘境時的裝束。

楚如瑤毫不猶豫拔劍刺過去,劍鋒刺進混沌,只如刺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