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具體是什麽時間入睡的,姜舒也不清楚,只感覺夜已經很深了,蠟燭都已燃盡,他既疲乏又渾身無力,一閉上眼就沉沉入眠了。

翌晨,天氣微陰,霧繞窗欞。

姜舒被前來匯報事務的秦朗叫起,彼時謝愔還在床上安睡著,他便動作輕巧地披上衣服到外間處理公務。

聽聞五十門火炮包括體型巨大的大將軍炮都已秘密安全地裝運上船,姜舒徹底放下心來,讓忙活了一晚的下屬趕緊回去休息。

秦朗走後,他走進裏屋,就見謝愔已經醒了,正姿勢慵懶地靠在軟枕上,把玩著盛裝露華膏的那只小瓷罐。

見他手裏拿著這玩意兒,姜舒仿佛聞見了屋子裏殘留的玫瑰馨香,耳根微微發燙。

他摸了摸鼻子,有意地轉開焦點道:“你的衣服……送來了嗎?”

“已派人去取。”謝愔簡言答,放下瓷罐,從床上起身,“我先幫你穿衣。”

“恩。”

雖時隔三年,穿衣時的默契倒像是已刻在了骨頭裏,不用言語交流,身體便會自然地配合。

擡著胳膊,手握著長發,任由謝愔為他系上腰帶。

當從背後穿上外衣時,姜舒聽到他清冷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主公清瘦不少。”

“有嗎?”

“嗯。”謝愔應了一聲,一邊拿起佩玉給他系上,一邊問:“身體可有不適?”

姜舒搖了下頭,昨晚確實挺累,不過經過一晚充足的睡眠,他能感到自己已重新精神煥發起來。

過了片晌,謝愔又低聲說道:“主公需留意飲食養息。”

姜舒頓了頓,應道:“好。”

稍等一陣後,徐海帶著謝愔的衣物前來,於是姜舒便禮尚往來地幫謝愔穿起了衣服。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幫謝愔穿衣時,怎麽也系不好腰帶,後來摸索練習了幾次,現在倒是能熟練地系上了。

抽出系帶拉緊,調整了一下繩結的角度,姜舒直起身問:“如何,可有進步?”

謝愔露出笑意,輕點了下頭。

梳洗過後,姜舒心忖反正謝愔昨晚在他這過夜的消息肯定瞞不住他父兄,既然如此,也就沒必要再刻意避嫌,索性又留了謝愔一塊用早餐。

謝霄為魏王準備的朝食很是豐盛,葷素湯點俱全。

兩人吃著早餐,聊了幾句公事,談及此次南下的目的,謝愔忽而詢問:“主公準備何時啟程?”

“要事既已辦妥,不出意外,明日便會出發。”

聞言,謝愔神情微怔,繼而不動聲色地點了下頭,收回視線。

見他這副模樣,姜舒心中泛起波瀾,想了想道:“待我此行歸來,我們尋個時機,正式見一見我家人如何?”

謝愔倏然擡頭,眼中流露詫異之色。

青年所提之事是他不曾預料到的。

“昨晚不是答應你了嗎?無妻無後。”姜舒揚起唇角,他對昨晚謝愔問他的話印象深刻,不會因為是床笫之言就忽略過去。

“既然謝公都已知曉此事,我也應當同我家人說明才是。”他清晰地說著,勺子輕輕攪拌著魚片粥:“其實,你從大潼城回來那時,我便想這麽做了,只是彼時父母兄嫂都在端門,尋不到合適的時機。”

謝愔遲疑了一下,道:“這般行事,令尊怕是要動肝火。”

盡管聽姜殊提出此事,謝愔心裏很是愉悅,但同時也不免有些憂慮。

他們二人畢竟是男子,這類事情擺到長輩面前,最樂觀不過如謝閑這般,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總之不會在明面上承認這樣的關系。

“動怒在所難免,這我早有心理準備。”姜舒嘆氣道,“你我之事,注定不可公之於眾,但我想親屬這邊,還是應當知會一聲。”

在他現代人的觀念裏,既已找到了準備共度一生的伴侶,怎麽也該帶人正兒八經地見一見家長,不管對象是男是女。

能得到理解和祝福自然最好,得不到倒也沒什麽。

姜舒仔細考慮過,他長兄之子姜澤,今年已滿十六,再過幾年也到了娶妻年齡,二兄婚後亦生有一子,前不久,二嫂還懷了二胎,所以姜家後代肯定是有保障的,姜恪當不至於拿留後之事為難他。

他帶謝愔回去,最壞的情況不過挨頓打,或被趕出家門。

趕就趕吧,反正他如今也夠獨立了。

總之,肯定要讓自家人知曉這回事,明白他對這樁感情的態度,將來才不至於鬧誤會。

“只是,屆時恐怕要委屈謝兄陪我一同承受家父怒火了。”姜舒以輕松明快的口吻道,言語中卻蘊蓄著坦然堅定的意志。

對上青年含笑的眉眼,謝愔感到一股好似被朝陽籠罩的溫暖適意,不禁牽起嘴角,認真點了下頭。

見他笑了,姜舒也放松下來,問:“一會兒用過飯,同我一道去船上看看如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