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當夜,大潼城內發生了一場殘酷的清剿行動。

慕容部的軍隊被以安排城池防守部署的名義召集一處,在毫無準備的狀態下被宇文部軍隊團團包圍,凡懷有武職者,皆被殺害,剩下的士兵要麽因為反抗而被射殺,要麽被捆綁關押入獄,一夜之間,慕容部軍隊就好像在城內消失了一樣。

而這樣巨大的消息,因為宇文透的刻意阻攔,慕容洸直到第二日早晨才從送餐的婢女口中得知。

聽聞城內慕容部的守軍皆被宇文透殺了個幹凈,慕容洸大受刺激,幾乎氣得昏厥過去。

清醒之後,他便好似發了瘋一般,拔出長劍,不管不顧地沖去了宇文透的住處。

他身上所纏繞的氣勢太過悲憤,加上其又身份高貴,一時間門口侍衛僅無人阻攔得住。

慕容洸直沖進內堂,看到宇文透便怒吼著舉劍殺了過去,只可惜他的身體太過文弱,又從未鍛煉過武藝,這毫無章法的攻擊被宇文透輕而易舉地躲了過去。

慕容洸還要舉劍再刺,便被宇文透不留余力地一腳踹飛在了地上。

而倒地之後,他竟也未能再爬起來,就這麽丟了劍,捂著被踹的腹部痛苦哀嚎著,喪失理智般地朝著宇文透邊哭邊責罵:“為何!我已足夠聽話,我那麽卑屈地順從於你,你是我舅父,為何要待我至此啊……”

宇文透本想殺了他,看到他這副窩囊模樣,忽然又感到索然無味,不無嘲諷地說道:“我也好奇,慕容遼人中豪傑,怎教出了你這麽個一無是處的蠢貨?”

聽到父親的名字,慕容洸愈發悲痛無奈地抓著自己的衣服嘶吼。

宇文透踢開被他丟棄在地的長劍,跨步到他身前,一把揪著他的衣領將人提起來問:“我問你,你與你那弟弟策劃了何計,要將我殺死?”

“我沒有……”

“沒有?你昨日跑來與我說的那番話豈非這個意思?讓我的人上前線赴死,你好與段部聯合,將我殺死?”

慕容洸一個勁地搖頭,他確實想要看宇文部軍隊和段部互相消耗折損,兩敗俱傷,但絕對沒有和段部結盟。

“此乃有人誣陷,我與段部絕無關聯,慕容鋒恨我入骨,怎會和我結盟啊……”

宇文透殘酷的目光一無所動地打量著他:“縱使如此,你們慕容部的人也不該留,正如你所說,防微杜漸,他們之中若有人可能會倒戈慕容鋒,那這些人就都該殺了才是,豈能讓他們防守後方?”

聽了宇文透的話,慕容洸陡然感到一種直擊心臟的危懼。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發覺,謝愔教給自己的這番說辭有多大的疏漏。

眼前此人不是什麽和藹可親的長輩,他是宇文透,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宇文透,他怎可能給後方留下隱患,自己昨晚所言,簡直就像在催促對方盡快殺了己方守軍以絕後患。

“原來如此,是我,是我中計了……”慕容洸精神恍惚地呢喃,愣了片晌後猝然開始大笑起來,笑聲中又含著顫栗的哭腔,從肩膀到手指顫抖不止,連大腿也在哆嗦抽搐,簡直像得了瘋病一樣。

正當對峙之際,一名士兵匆匆跑進來道:“左大將,敵軍攻城!”

宇文透見他這副瘋瘋癲癲的模樣,也懶得再多問,直接將人扔在了地上,拿起武器闊步朝外走去。

堂內一時空曠了下來,空氣中震蕩著令人麻痹的寂靜。

慕容洸兀自在地上呆坐良久,直到聽見走廊上婢女跑動的聲音,這才站起身來,腳步踉蹌而又目的明確地朝外面走去。

一直走到一座熟悉的房舍前,他踢開房門,走進屋內,擡起渾濁的雙目,鎖定視線在屋內那道閑雅的身影上。

“謝七弦,”慕容洸開口,聳肩冷笑了一聲,“你好了不起,不愧為名相之子、名儒之後,事到如今,我明明猜出了一切皆是你所操控,卻依然不知你究竟做了什麽,才會害得我落入如此田地……”

謝愔示意淩爸爸後退,繼而站起身來,面朝慕容洸淡淡詢問:“殿下所謂何意?”

“事已至此,你何須再騙我?”他緩步走上前來,一邊眼神幽怨地看著他,一邊用著悲切沉重的語調說道,“我還有何處值得你騙?我一無所有了,父王、親人、部下、王位,什麽都沒有了,很快,連慕容部都要消失了,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殿下,還請冷靜……”

“閉嘴!我不會再聽你說半個字!”他陡然擡高嗓門,神情狂亂地喊道,“我肯定要死了,但你被關在這裏,你也休想活!”

謝愔無動於衷地站著,看著他的目光由溫和變得冷峻,仿佛在看著一個失去價值的跳梁小醜。

慕容洸被他眼底透露出來的冷漠與高傲所刺激,忽然間面目猙獰地沖上前,一把抓住謝愔的衣服,擡起右手便要去掐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