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撇開這無厘頭的孩子問題不談,姜舒回過神來,倒是發現了他方才那番話中的疑點。

謝愔此時固然有些神志不清,但他的很多邏輯其實是與實際情況相符的,例如知曉殷氏結親之事,也知道小七的存在與自己相關,這正說明,他酒後未必不會吐露真言。

“你放才說,你誤會了我什麽?”姜舒問,見對方錯開視線,便直接切入關鍵道:“你過去,一直覺得我對你懷有別樣情思,覺得我暗戀你嗎?”

這句話仿佛擊中了對方的自尊。

謝愔神情黯淡,口吻嚴冷地說道:“往事不必再談。”

然而這刻意回避的回答恰恰肯定了他的猜測。

姜舒不禁愕然,一時間,過往種種巨細無遺地在腦海中浮現,許多過去所不理解的,現在都有了答案。

怪不得謝愔每次喝醉,都會說什麽自己傾慕他的話;怪不得他有時會覺得對方的一些言語和提醒既莫名其妙又飽含深意;怪不得在得知自己喜歡女子時,謝愔的反應會那樣強烈,連續多日擺著冷臉不願與他對話。

雖不知謝愔究竟是從何時開始誤會了自己,但這確實是件尷尬之事,就難怪之前任憑他怎麽問,對方都不肯吐露實言了。

而在知曉這些之後,其中掩藏的更大的真相也隨之朝他敞開了門鎖。

倘若明知自己喜歡他,謝愔卻絲毫不拒絕,還為他親手縫制平安符,為了讓自己安睡而剪下袖子給他,一次次地包容鼓勵,有別於他人地溫柔相待,甚至在得知事情真相後,也只是默默生了幾日悶氣,而不曾遷怒到他身上,還不顧名聲地提議配合他扮演斷袖……

這些行為是不是說明,謝愔是喜歡他的?

“謝兄,你對我有好感,是嗎?”

興許是燭火營造的昏暗氛圍過於溫馨,姜舒心中想著,便直接問出了口,語氣甚至有些急不可耐。

謝愔微微顰了下眉,貌似嗔怒,旋即擡起朦朧的醉眼盯著他道:“若非你總將那些輕佻之詞掛在嘴邊,送禮又毫不講究其用意,我又怎會……”

剩下的話他未能啟齒,姜舒卻立即知曉了他的答案,刹那間,思緒紛紜。

——他愛著我。

這一意識令他情動翻湧,心頭鼓動,一種可以稱得上甘甜的情緒油然而生。

第一次,姜舒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情感幼芽開始蘇醒萌動了。

一旦脫開禁錮的觀念,心中累積的那股炙熱的情思便難以自制起來。

他不禁反問自己,可以接受對方的喜歡嗎?

雖做著信息接觸面較廣的網文作者的工作,但姜舒一直自認是個較為保守的性子,在過去的二十六年裏,他從不曾考慮過和一個男人戀愛、相守、共度一生,然而此時,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含有冒險心理的自問,他內心所給的回答卻是毫無疑慮的。

假如是與謝愔一起,他想要試試。

和對方一樣,在長久的相處中,他毫不意外地對謝愔產生了有別於朋友的情愫。

而一旦意識到自己已喜歡上了謝愔,之前所有一切的疑慮不安、魂不守舍都在一瞬間有了根源。

仔細思索,或許從初見那一面開始,自己這顆身為顏控人的心就粘在了面前這位無所挑剔的青年身上。

“謝兄,”姜舒凝神望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句慢騰騰地問道,“假若,假若我是真的,傾慕你,你會如何?”

謝愔瞳孔微顫,不冷不熱道:“不必哄騙我,待我明日離去,你喜歡哪個女子,娶了便是。”

“並非哄騙,並非謊言,你不一樣,無關男女,你和所有人都不同。”

姜舒說著,目光落到案上那朵流光溢彩的白芍花上,他拿起白芍花簪,又伸手握住了謝愔的右手腕,將花簪放進他的手裏,認真地說道:“謝兄,我想,我是真的,對你心懷愛慕。”

聞言,謝愔刻意偽裝的冷淡神色忽然變得茫然親切,看著他的目光也變得無比優柔。

收手悄然握緊了發簪,默然不語。

與對方這樣近距離地四目相視著,姜舒不禁感到臉頰發燒,頗有些不好意思。

“罷了,別說你糊塗,我自己也尚未完全看明白。”就這幾句坦率直言,已令他羞怯難當、面紅耳赤了,倘若叫外人分辨,估計會以為喝醉酒的是他。

姜舒心想,謝愔此時正醉著酒,同他說這些並不合適,況且自己也需要一些時間,來做好身心各方面萬全的準備。

於是轉開了話題道:“此事以後再談,時間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可好?”

“夫人。”謝愔冷不丁地又冒出了這個稱呼,目光毫不掩飾地打量著他如同塗抹了胭脂般泛紅的臉頰與耳根,問:“夫人剛才承認傾心於我?”

姜舒愣了愣,疑惑道:“不是和離了嗎,怎又變成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