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崔櫻受到賀蘭霆有了新寵的打擊後,立在書房內孤立無援脆弱如擺柳的身影足以入畫。

她一言不發,身上好似攏上了一層朦朧的光影,照得崔櫻的臉都虛淡蒼白幾分,落在旁人眼中更加只會憐惜她。

畢竟世間景色再美,也比不過美人眉宇間的一點風華,不管是哀愁還是心碎,最觸人心弦。

而除其他人外,桌案後的賀蘭霆更是將她的反應全部收之眼底,他在崔櫻顰眉白臉,腳步搖晃不穩時不由地坐直了身子,本就挺拔的脊背豎立的像是一把過剛不折的利刃。

剛剛有那麽一刹,差點他就起身了。

但好在崔櫻扶著旁邊的矮櫃站穩了,賀蘭霆猝然攥緊的手緩緩松開,那一絲微微淩亂片刻的氣息稍縱即逝,又融入了不動聲色的平靜中。

斜眉俊目,鐵石心腸的太子仿佛不曾將目光投向她,不僅繼續與下屬對話,還吩咐身邊的嬌娘倒茶捶背侍候他。

崔櫻就像被無視的存在,不尷不尬地出現在這。

或許都以為她會備受打擊,承受不住崩潰地離開,亦或是委屈出聲打斷他們,以彰顯自己的身份地位。

然而想象中的一幕並未出現,出乎意料的崔櫻在剛進來時被刺激的反應較大,後來竟自作主張在書房內尋了一個位置,安安靜靜地坐著。

賀蘭霆雖什麽都沒說,與他面對面的魏科卻是發覺太子的視線都在跟隨崔櫻。

直到她走動她坐下,太子的視線跟著漠不關心地轉移回來,可過不了多久,余光又若有似無地瞥向崔貴女。

崔貴女也是奇怪,就連聽到樊娘子有孕的事都不好奇,更不出聲打斷他們,好歹問問樊娘子腹中的孩子與太子有沒有關系也好啊。

但她沒有,新來的侍妾嬌滴滴地伺候太子,喂茶捏肩捶背,都這樣了崔貴女都沒說出半個表達不滿的字。

她與身下的椅子旁邊的櫃子,身側的窗戶花瓶仿佛形成了另一個獨立的世界。

說不定神遊中的她,不僅不會吃醋生氣,還會覺得他們這邊嗡嗡作響的聲音十分吵鬧。

太子眉眼中的刻薄無情越來越濃,微蹙的眉峰和緊抿的唇像是對崔貴女忽視他的表現表達某種不滿。

夾在冰火之間的魏科感覺尤其鮮明,崔貴女那頭代表的是祥和寧靜,太子這頭就如表面是冰實際底下還有一層不斷燃燒的熔巖烈漿,看似無事實則危險。

她被有意幹晾了很久。

賀蘭霆:“崔櫻。”

來了,魏科心神如弦,明明被叫的是崔貴女,他卻好像跟她一樣被太子點名,目光擔憂地看向獨坐在一邊的孤寂柔弱的身影。

“崔櫻。”

賀蘭霆眉如峰巒,眼皮不悅地掀開,當霧黑的眼珠不再多情地凝視一個人時,只要一個平淡冷漠的眼神,就能輕易敲碎弄疼一顆柔軟脆弱的心。

“孤叫了你兩遍。”

在終於拉回崔櫻神遊的神智,吸引她迷惘的目光看過來時,賀蘭霆不僅沒有絲毫高興,反而感到一種被對方刻意漠視了的怪異惱怒。“你在想什麽,還是故意當聽不見?”

崔櫻眨了眨眼,隔了片刻,才理清腦中的一團亂麻。

她擡眸望著那幾重人影,“我在想事。”

賀蘭霆找她的茬,神色越淡,話語越重,“什麽事。從進門到現在,你眼裏可還有孤,沒規沒矩,崔家教你的禮教呢。”

崔櫻身份再不如他,也是一門貴女,現在卻當著新來侍妾和下屬的面,被賀蘭霆口頭訓斥。

面對情郎的冷酷和窘境,這時崔櫻應該感到赧然羞怒,她露出一點難過稍微服軟就能換來對方一個不再計較的態度。

但崔櫻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好像徹底接受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事實,成功挨過那股心痛如絞的難受勁,重新變得麻木和平靜。

“我在想……”

她目光漸漸清明,凝視賀蘭霆,“我在想昏期要到了,立春。”

“還早得很。”

聽了賀蘭霆的話崔櫻搖頭,她從那頭走過來,“很快的,殿下你沒成過親,而今崔府裏熱鬧得很,昏服都已送來了,說是一個月,今日我出門時就看見很多東西都開始準備了。”

賀蘭霆:“你與孤說這些有何用。”

崔櫻:“我要進顧家門,做顧家婦了。”

書房內氣氛急劇變化。

她眼神掃向賀蘭霆身邊的侍妾,用最柔軟的嗓音說出最果斷的話,“如今你也有了新寵幸的美人,我們該結束了。”

四目相視,賀蘭霆冷峻的臉在長久凝固的氣氛中露出一抹篤定的微笑道:“怎麽,你心生嫉妒了。”

崔櫻痛快點頭,“我嫉妒我敢認,不知道殿下你呢。”

賀蘭霆嘴角朝下垮去,手上的力道兀地加重,致使跪地的侍妾以為他會將自己掐死。“孤為何要嫉妒,你在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