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崔櫻一行四人,一個陪在後側,另有兩個手執宮燈為她照明,跟著她往回走。

侍女緊跟在崔櫻身後勸道:“女郎,已經來了,為何要走。”

崔櫻心裏一酸,嘴上假裝什麽事也沒有,“我倦了,想回去歇著,殿下有人相伴,就不要打攪他了。”

賀蘭霆看著崔櫻在他眼前像做錯事般從書房裏退出去,臉色不大好,背影也稍顯慌張落寞。

她的腿腳不好,很明顯能看出來異樣,讓人覺得滑稽又不禁替她惋惜。

賀蘭霆朝屋外喚了一聲,護衛進來,他也只不過面色冷漠的吩咐,“去問問半夜了為何還不就寢。”

待人走後賀蘭霆依然不為所動的忙著公務。

本來書房重地,輕易不會讓人進來,賀蘭霆也不喜歡他在忙的時候突然有人打擾,崔櫻來的悄然身上衣衫單薄,吹了一路夜風瞧著弱不勝衣。

她該知道自己身上有傷,禦醫叮囑不宜多走動,她莽撞的進來書房能做什麽?

他不過問她一句,她剛來就又要走了,這崔櫻當真有些莫名其妙。

過了很長一會,屋內香爐燃燒到最後一刻落下灰燼時,賀蘭霆終於放下了手中批示的筆杆,為今夜的公事畫下句點。

他利落起身,為他研墨的美婢跪在地上,透露請示之意,“總管讓奴婢今夜好生伺候殿下,望殿下垂憐。”

這是宮中給他送來的侍寢的奴婢,方守貴便挑了最美的塞到書房,不累時紅袖添香,累了就到榻上伺候賀蘭霆,堪稱貼心。

夜已深,月色都不見了,崔櫻回到房裏打了個冷顫,直到裹緊被子喝了些燒好的熱茶才漸漸暖和起來。

看著陪她去書房又無功而返的侍女,崔櫻好聲道:“勞煩你們陪我跑一趟了,我這沒什麽需要再照看的,你們都去歇息吧。”

燈滅了,她卻遲遲不能入睡。

崔櫻心緒兜兜轉轉,一會想到崔家的阿翁,一會想到因她被抓起來的夫妻和落繽,再一會又回到了書房裏的賀蘭霆身上。

書房外護衛駐守,崔櫻卻通行無阻,直到看見他有美婢在旁才停下腳步。

那一幕對崔櫻不知該怎麽說,像走進枝繁葉茂結了滿滿果實的一棵大樹,結果上面已經有人捷足先登爬上了樹,手裏還拿著剛剛到手的果子。

崔櫻嘴裏猶如吃了顆沒熟的李子,有些麻有些澀。

她不禁想,既然賀蘭霆身邊有人侍候,為何他又要來招惹自己。看他對她那些嫻熟的放浪之舉,想必身邊也是不缺美色的,和風流的顧行之應當是一丘之貉。

她在榻上自怨自憐,屋外響起問安聲,崔櫻不由得屏息,結果就聽見賀蘭霆與侍女的對話。

“崔櫻呢。”

“回殿下,貴女已經安寢了。”

崔櫻的頭從被子裏探出來,聽見賀蘭霆提起自己,心中澀然的味道更重了,這麽晚了,他這時來假惺惺的問有什麽用。

“孤進去看看。”

心裏拒絕無用,依然是擋不住賀蘭霆進來房中,未免他發現自己還醒著,崔櫻只好在他出現之前閉上眼假裝入睡。

賀蘭霆的腳步很快到了崔櫻床邊,侍女剛要將屋內點亮,就被他阻止了,“留一盞,其他的都滅了。”

“你們都出去,孤坐會就走。”

不,他留下來做什麽,看著她入睡?崔櫻只覺荒唐,她巴不得賀蘭霆現在就走。

之前她剛魘醒的時候就期望能有他在身邊,驅散她的恐慌害怕,可他冷漠的看著她,問她來做什麽的,語氣嚴厲的仿佛是在斥責,他並不希望她的出現,是不想見到她的意思,崔櫻自覺被嫌棄討厭便回來了。

她已經走了,他還過來做什麽,就為了看看她睡著沒有?

侍女為他搬來一把凳子就退下了,賀蘭霆坐在崔櫻的床邊打量她安睡的眉眼,的確很想魘著了,細眉像兩條柔軟的柳枝擰在一塊,眼皮一動不動,哀愁之色不用說就已經在她半張臉上體現,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

賀蘭霆記得初見她時,在顧家別院那間書屋裏,崔櫻憤怒心傷起來雖然會眼眸濕潤,裏面卻好似會有火光燒起來般富有生氣。

就是那時,他記住了她的模樣。

但現在家裏不容她退親,父親和顧行之的事讓她受到了不小的打擊,令她再也不像之前那樣敢怒敢言了。

“崔櫻。”

賀蘭霆忽然出聲,嚇了她一跳。

她的腿不自然的動了一下,不知賀蘭霆有沒有發現。

“孤知道你沒睡著。”

崔櫻一動不動,賀蘭霆:“你先前來找孤,為何不說是有什麽事就走了。”

他等了一會,挑了挑眉,見崔櫻還在裝睡,於是輕嗤了一聲,想要捏住她的鼻子讓她呼吸受阻,以此拆穿她。

然而剛碰到她的臉,想到她之前被人摁在水裏摧殘,又因為這個魘住了,眼神一暗,放棄了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