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昭昭,不留在家裏吃飯了嗎?”王桂芬見阮昭下樓,直接往外走,追了出來。

阮昭停下腳步,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不用了,師母,我今天還約了別人。”

王桂芬朝樓上看了一眼,柔聲問道:“怎麽了,師父說了讓你不開心的話?”

“不是,”阮昭搖頭,聲音極小:“是我讓師父不開心了。”

“這死老頭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發火發脾氣,咱們不跟他計較。今晚留在家裏吃飯,師母給你做幾樣你喜歡吃的。”

阮昭有些為難道:“師母,我今天真的跟人約好了。”

“誰啊?”王桂芬忍不住打聽道:“男朋友?”

她知道阮昭一直沒談戀愛,之前阮昭來的時候,王桂芬還會提點兩句,就是希望她能早點找個男朋友。

本來她也就是順嘴一問。

誰知阮昭輕輕點頭:“嗯,男朋友。”

“真有男朋友了,”王桂芬開心的險些叫出來:“什麽時候帶過來給我瞧瞧?”

阮昭小聲說:“我們也是剛在一起,等過一陣子,一定帶他過來。”

這會兒王桂芬更舍不得放她走了,一個勁的問道:“他是哪裏人?做什麽的,家裏父母呢,又是幹什麽的?”

“他就是北安人,他本人在大學裏當老師,是考古系的教授,至於父母嘛,我們暫時也還沒聊那麽深入,”阮昭挑了重點的回答,至於傅時潯背景她暫且沒說,只是不想在這個時候再給自己添上一條愛錢的罪名。

阮昭忍不住朝樓上看了一眼,心底說不出的感覺。

她以為她的老師,不會像其他人一樣看她。

可終究,她不過都是世人眼底,只會利用自己所做所學,不擇手段謀取利益的人。

阮昭知道很多修復師傅,都不會讓自己的弟子涉及古玩,生怕會擾了心境,壞了心思,畢竟修文物的人不比其他人,他們太懂文物,若真有這手藝做贗品蒙人,不知道會害了多少人。

顧一順就是傳統守規矩的老匠人,一輩子秉持著工匠之心。

要不然他也不會在文物圈子裏,有著這樣崇高的地位。

王桂芬聽完,簡直是滿意到不得了:“教授好呀,還是個考古教授,正好跟你有話說呢,你都不知道你師父一天到晚叨叨他那些畫啊,書啊,怎麽修怎麽弄,我是一竅不通。他還經常埋怨,說跟我說不到一塊。”

“他今年多大了?”王桂芬拉著阮昭的手,一副不願意放手的模樣。

阮昭:“三十歲,比我大四歲。”

“年紀也合適,”王桂芬這嘴越咧越開,笑的不知怎麽是好。

就在她還準備再問問的時候,樓上突然一個急躁的聲音:“不是說了跟男朋友約好了,還拉著問來問去。”

這會兒阮昭她們兩人同時擡頭望樓上看去。

王桂芬低聲說:“這老頭子就是嘴硬心軟,他要是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你也別往心裏去,你師父……”

她伸手摸了摸阮昭的長發,嘆了口氣:“總歸是疼你的。”

當年阮昌去世之前,她和丈夫曾經去看望過,一輩子要強的人,躺在病床上,幹瘦的不成樣子,誰瞧著都心疼的不行。

結果他跟她們聊起來的,還是阮昭。

自從兒子去世之後,孫女就成了他心底的牽掛。

他說女兒有了丈夫和外孫陪著,家庭美滿,事業有成,實在是沒什麽需要他擔心的,可是阮昭卻不一樣,十幾歲的小姑娘就已經經歷了別人一輩子也沒遭過的事情。

或許就是因為這份牽掛,讓顧一順和王桂芬都格外偏疼阮昭。

當年阮昭說要學修復,顧一順不顧別人的眼光,非要收她當關門弟子。

“師母,那我就先走了。”阮昭聽到這話,眼神微黯,低聲說道。

王桂芬也沒法再留她,將她送到門口,叮囑了兩句。

等她上樓,見顧一順站在二樓窗戶口往外面看,從這裏正好能巷子外面那條街,阮昭每次過來,車子都是停在那邊。

阮昭這會兒正好上車,她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你說說你,每次都不會好好說話,那些個徒弟,哪怕三四十歲的人了,見著你還不是也跟老鼠見了貓一樣。唯一這個小的,你倒還好,平時瞧著挺疼愛的。知道一到關鍵時候,你就不能忍忍你的狗脾氣呢。”

王桂芬一邊嘆氣一邊數落他。

顧一順氣急敗壞道:“你知道什麽?我這是恨鐵不成鋼,我之前就說過,讓阮昭去故宮,因為只有那樣的地方,才能完全發揮她的才華。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天分,就她那雙手,才二十來歲的年紀,就穩的跟故宮做了三十年書畫修復的老師傅一樣。”

“你知道我們做書畫修復,最重要的就是揭畫心吧,從我教阮昭開始,她就一次,一次都沒有失敗過。哪怕連我都不敢保證,每一次揭畫心都能百分之百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