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夜晚,涯州夢境之中。

與往日不同,今夜的冰河盡頭,並沒有馳騁而來的元戎鐵騎,只有冰河上一個巨大的破洞,正是謝雲瀾昨日用龍車燒出的那一個。

似乎昨夜將元戎鐵騎冰封入湖底後,這個循環的噩夢被一定程度上的打破,這倒是正好方便他們找人,謝雲瀾立刻叫上士兵去城中搜尋,尋找格桑的下落。

兵士在涯州城的大街小巷中穿梭,他們幾乎找遍了涯州城,卻毫無所獲。

韋承之也去前夜遇見格桑的地方找了,結果同樣。

一番無用的搜索下來,韋承之突然想到了什麽,他去跟謝雲瀾交談一番,謝雲瀾思慮片刻,同意了。

兩撥人在路口分開,謝雲瀾帶著沈凡和一眾士兵們繼續去城中搜尋,韋承之則孤身一人,往那些偏僻隱蔽的小巷子裏走。

走了沒一會兒,他身後的墻角就探出一個紮著小辮子的腦袋。

格桑觀察片刻,確認周圍沒有其他人了,立刻從藏身地跑出來。韋承之聽到身後“噠噠噠”的腳步聲,轉身回頭,正好被格桑撲了個滿懷。

“誒,我這把老腰。”韋承之笑了一聲,雖說他今夜找格桑是為了很嚴肅的事,此刻卻還是忍不住揚著笑把格桑抱起來,便像是許久沒見到女兒的父親那般歡喜。

但想到白天所見的曹金玉等人的死狀,韋承之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現在還只死了十一個人,可這個夢境繼續重復下去,京城和滄州之變勢必重演,涯州百姓將難逃一死。

“格桑。”韋承之將格桑放下來,嚴肅起神情,說,“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好不好?”

格桑第一次見他這樣,有些怯怯的,但還是點了點頭。

韋承之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與格桑齊平,說:“你恨涯州百姓嗎?”

格桑搖了搖頭。

“那你恨曹金玉他們?”韋承之又問。

格桑神情茫然。

韋承之意識到她大概不知道曹金玉那夥人的名字,便道:“就是拐賣你的那夥人。”

他描寫了一番曹金玉等人的樣貌特征,格桑這回聽懂了,她瑟縮了一下,像是很害怕他們,但仍然是搖頭。

“那你知道這個夢境是怎麽來的嗎?”韋承之不解道。

謝雲瀾一開始猜想的是夢主對涯州百姓有一種仇恨,所以才要一遍遍屠殺他們,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

“我不、不知道……”格桑結結巴巴地說。

她只是個七歲大的孩子,並不能理解這個夢境的由來,哪怕這是她自己的夢。

韋承之意識到這一點,便換了個問法:“格桑,把在你身上發生的事告訴我好嗎?你是怎麽到涯州城來的,又怎麽落到曹金玉那些人手裏?”

格桑點點頭,說了一聲“好”,但她性格生來靦腆,不善言辭,講話也磕磕絆絆,韋承之耐心地聽完後,自己再梳理了一番,方才理清事情經過。

格桑是元戎人,她自出生起,一直生活在關外的草原上。她父母早亡,但是有一個奶奶,平日裏,她就與奶奶相依為命。

元戎人大多勇武好戰,他們的孩子也多是如此,幼年時便經常嬉戲打鬧,做些危險的遊戲,女孩子也不例外。性格靦腆怯懦的格桑在其中格格不入,同齡的人也漸漸不同她玩,有時候甚至還會故意欺負她。

格桑並不在將這些放在心上,沒人跟她玩,她便時常自己一個人去草原采些小花,是與她同名的格桑花。

格桑很喜歡花,她把花收集起來,回家交給奶奶,奶奶會幫她把這些格桑花編織成漂亮的花環,然後她便像每一個愛美的小姑娘那樣開心地戴上花環去河邊看著自己的倒影。

雖說她的花環往往沒戴多久便會被其他孩子搶走,但她還是樂此不疲。

一直到一個多月前,她又獨自去采花時,遇到了一支夏人的商隊。

格桑知道這支商隊,他們來過很多次,每回都會在部族中置換些馬匹帶走,她生性膽小,即便已經見過很多次,也只是遠遠地瞧著他們,沒有接近。

曹金玉一行人同樣知道她,在每回與元戎人的閑聊中,他們知道這個小姑娘沒有雙親,只有個體弱多病腿腳不便的奶奶,而且這祖孫兩為人都比較孤僻,在族中沒有什麽親友,哪怕是某天突然消失了,也沒有人會認真找。

這是個絕佳的下手對象。

商人,最看重的不過一個利字。曹金玉看上去老實本分,只是個尋常小商販,但他敢為了錢做走私馬匹的買賣,他便也敢為了錢再做些別的事。

關外的馬金貴,關外的女人同樣金貴,京中那些老爺們對異域這些婀娜多姿的胡姬可是非常追捧,許多達官貴人家都養著呢。

格桑模樣清秀,長成後姿色肯定不差,正好年紀還小,找人調教一番後賣進花樓中,指不定還能成個花魁什麽的。而作為賣家的曹金玉,賺的也必然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