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陽菜……”

“陽菜……”

“陽菜——”

被黑暗籠罩的世界裏,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

我睜開眼,首先看到的就是少年擔憂慌亂的面容。在這一瞬間,我甚至分不清眼前之人到底幻影還是現實,茫然間有種仍然身處於噩夢之中的錯覺。

意識還有些遲鈍,我動了動手指,下一秒便感受到來自他的體溫。

少年將掌心緊緊貼覆在我的手背,柔軟而又溫暖的觸感將我包裹,也讓我在短暫的失神後,重新找回了屬於自己的聲音。

“阿綱君?”

大概是太久沒有喝水的原因,我在喚出他的名字後,喉嚨裏便泛起一陣刺撓般的癢意,不由得歪到一邊劇烈地咳嗽起來。

嘶啞的聲音回蕩在耳旁,我難受地皺起臉,感覺有一只手扶了我按在胸前的手腕上。

伴隨著後背傳來的一下下生澀而又小心翼翼地拍擊,少年溫啞的音色在身邊響起:“沒事吧,陽菜?”

他接著問,語氣聽起來有些緊張:“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頭會痛嗎?”

伴隨著這陣咳嗽,原本不大清晰的頭腦頓時發生了改變,就像是無意中尋找到可以打開門的鑰匙,思緒驟然開朗。

我搖搖頭,深吸一口氣坐直身體,聞著鼻端湧入的消毒水味道,竟然產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覺。

環顧四周,是醫院特有的雪白被單與墻壁,落下的青綠色帷簾將四周圈裹成一片小小的天地。

病床的一側,穿著病號服的少年面色有些蒼白,被繃帶和棉片纏繞的身軀下,可以看到細小的傷痕。

就連臉上都有。

雖然以前也會見到綱吉因為各種原因而變得鼻青臉腫的淒慘樣子,可這一次,卻好像有哪處不一樣了。

我遲疑著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面前突然變得有些陌生的少年,卻在擡起手臂的一瞬感受到血管之中不甚明顯的牽扯感。

驀然停止的舉動顯得有些突兀,我側過頭,望著手背上仍在緩慢滴落的針管,一時沒有說話。

“只是普通的生理鹽水啦,因為陽菜一直都沒有醒,只好用這個來維持一內的水分。”

綱吉說著,收回了輕搭在我身上的手,似乎是遲疑了一下,還是不太放心地皺起眉:“真的感覺沒事了嗎?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說出來,我可以去通知醫生。”

也許是沒有其他病人的緣故,病房裏很安靜,甚至連窗外偶爾響起的細微鳥鳴都能聽見。

我望著他清澈的眼底所倒映出的自己,再次搖了搖頭,輕聲道:“真的沒事啦,就是餓了幾天肚子,但一直都在睡也沒什麽感覺。”

“倒是阿綱君你,看起來受了好嚴重的傷。”

跟被雲雀學長修理的時候不同,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綱吉。

他看起來像是經歷了一場格外激烈的打鬥,就連維持普通的站立姿勢都很艱難。

想到這裏,我往吊瓶所在的方向挪了挪,拍拍床板上空出的地方,讓綱吉坐了下來。

綱吉抿住唇,背對著我坐下,單薄的背影中似乎壓抑著某種難言的情緒,令他比往日裏更加沉默了一點。

正當我想要說些什麽來打破這莫名有些尷尬的氣氛時,他卻收緊手臂,率先開口道:“抱歉。”

綱吉垂下頭,避開了我望向他側臉的視線,聲音幹澀地道:“都是因為我,才讓陽菜有了不好的回憶。”

他看起來很不好。

即使沒有說出口,我也已經清晰地感受到來自於他心底的愧疚與自責。

“其實,我沒有被嚇到啦。”

明明是實話,可他卻沒有任何被安慰到的樣子。

我頓了頓,努力打起精神,試圖將話題引向其他方向:“對了,雲雀學長怎麽樣了?”

“雲雀學長……”

似乎是沒有想到我會先問這件事,綱吉先是反應了幾秒,這才說道:“他受了很重的傷,但現在好像已經出院了。”

“這樣啊,那就好。”我點了點頭,“那阿綱君呢?”

“我、我?”

“是呀……”我說,“從剛才起就一直在問我有沒有事,可跟我比起來,明明阿綱君才最像有事的人吧?”

聞言,他茫然地擡起頭,側過臉來看我。我目不轉睛地回視。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對望了幾秒鐘。

“六道骸去哪了?”

在他移開視線的前一秒,我果斷開口。在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腦海裏便已經浮現出那總是喜歡坐在黑影之中的少年的身影。

“呃……”不知是回想起了什麽,綱吉不自然地沉默了一下,“他應該……不會再出現了。”

“意思是這次的事情已經結束了嗎?”

他沒說話,點了點頭作為回應。

“既然這樣……”我說,“阿綱君就沒有什麽問題想問我嗎?”

“或者是——沒有什麽其他的事想要跟我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