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 聖武天王李自成

何為繼統?承繼法統。

何為繼嗣?父死子替。

兩者表面是一件事,但內中學問卻大了。

繼統者,未必要奉被繼者為祖宗;繼嗣者,你要不認祖宗,那是要被天下人唾罵的。

雖然受了老嶽父遺產太多好處,但怎麽說陸四也是創業之君,要不是他把江淮分公司做大做強,具有一定流動資金,形成地方壟斷,身為集團老總的老嶽父能在公司即將破產時,為了挽救公司把閨女許給一個外掛的分公司經理麽?

不可能!

說白了,是陸四自己的槍杆子硬。

江山同公司,一個道理。

因此,馮銓說的話在理,監國的江山絕不是繼承於李自成,是人家自己一手一拳打下來的。

如此,憑什麽要人家繼李自成的嗣,連自家老爹都不認了。

誠然,大順這個國號不改,繼嗣更合乎禮制及世人的傳統觀點,但凡事要講究實事求是,看待事情也要根據時事的變化和實際情況來斷定,怎麽就能抱著老觀點不放呢。

當年《三朝要典》是馮銓修的,修這書時不可謂不費盡心血,絞盡腦汁,可到了崇禎朝,他馮學士不照樣把《三朝要典》扔茅房了麽。

等到了滿洲人入關,一旨相邀,馮學士也是不辭辛苦北上就職,為大清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可兩年後,也是他馮學士親手將滿洲的孤兒寡母獻給大順新君的。

是謂,識時務者,俊傑也。

禮是什麽?

理也!

理是什麽?

拳頭也!

如今這天下,誰的拳頭硬?

監國也!

既然如此,監國的話就是理,就是禮,一句頂萬句!

歷經明、清、順三朝的馮銓思想開明,深為左輔顧君恩的“迂腐”著惱。不過考慮日後同僚相處,自己初來乍到於大順資歷不足,馮侍郎倒沒敢義憤填膺當眾喝斥左輔大人,說什麽不為監國著想者,當斬之類的話。

但,情緒肯定是激動的。

以致煙屁股都燒到手了,侍郎都沒察覺。

陸四這邊,精神也是大振。

知音難求,高山流水,有學問的人講話就是在理,只要屁股正,書讀的越多就越好。

繼統非繼嗣一說,真是說到陸四心坎中了,因為這一說更能彰顯陸四承繼大順的正統性。

嚴格來說,他陸四所繼為兩統,一是李自成的大順政權法統;二是“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法統。

要擱後世大白話講,我陸文宗雖坐了李自成董事長的位子,但那是我陸文宗個人努力奮鬥的結果,可不是李自成遺囑的結果。

在這個過程中,你李自成是幫助了我陸文宗,但你那是帶有功利性質,不是無私性質,因此我陸文宗可以感激你李自成這個領路人、革命先驅,但我不能把你當祖宗供了。

而想要讓世人淡化隆武帝是李家繼嗣,那就必須要強調法統。

法統最硬者,古今除朱元璋外,還有誰能勝過陸四?

“老馮這番話,聽起來還是有些道理的。”

陸四油臉點頭,想彈煙灰,卻發現桌上沒有煙灰缸,便準備先扔地上,卻見那刑部侍郎黨崇雅將一硯台遞了過來。

陸四趕緊將煙灰彈進硯台,並朝黨崇雅微笑致意,感謝他的妥貼之處。

馮銓看在眼中,卻是心中一緊。

陸四繼續征詢顧君恩的意見:“左輔以為老馮說的有無道理?”

“繼統不繼嗣倒也可,當年嘉靖朝大禮儀便是如此。”顧君恩很是平淡的說了一句,並有意無意的掃了馮銓一眼。

陸四一聽方才明白,原來這玩意不是馮銓的首創。不過不要緊,誰支持他,誰就有理。

馮銓見狀,卻是拋出另一個醞釀成熟的“重磅炸彈”。

“臣以為便是繼統不繼嗣,也有些不妥,因為難以理清大宗小宗關系,將來會有隱患。”

“噢?”

陸四耳朵微豎,從煙盒拿了根煙扔給馮銓。

馮銓下意識伸雙手去接,卻發現煙屁股燙手,疼得他一甩,煙屁股落地時監國的煙又扔了過來,結果一下掉在地上,幾乎是電閃雷鳴間,就見馮侍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撅著屁股將掉地上的煙撿起,擡起時還不忘在鼻間嗅了一口。

一時又不知這煙往哪放,索性便擱在耳朵上。

從撿煙到放煙,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讓人驚嘆。

理了理思路,馮侍郎斬釘截鐵道:“監國繼統也罷,繼嗣也罷,總脫不了要追謚永昌皇帝,若永昌皇帝為我大順太祖、世祖又或高祖,那監國將來如何自處?”

“老馮,你接著往下說,別停啊。”

陸四聽著在理,這件事一定要圓滿解決,不能給後代留下麻煩。而且他本人是比較傾向太祖這個廟號的,舍不得讓給李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