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第2/5頁)

桑洱牽著馬,往街口走去。

一個黃布粗衫的中年男人迎面走來,和她擦肩而過。

這人慢悠悠地牽著一頭驢子。驢背馱滿了麻繩捆紮的行囊,還掛著一個又舊又臟的藤編籠。

不經意地瞥去了一眼,桑洱的步子一停。漫空紛灑的雪花,仿佛按了靜止鍵,仿佛有一顆劇毒的獠牙,紮進了心臟,她手一抖,轉身叫住了那男人:“等一下!”

中年男子疑惑地回頭,操著一口鄉音:“你叫我?”

桑洱氣息有點顫抖,跑到了他的驢子旁,彎下腰去,湊近了那個籠子。

“哎,你幹什麽……別過去,很臟呢!”

桑洱充耳不聞。

確實,就如這人所說,這籠子又黑又臟。而在它的角落裏,蜷臥著一只凍僵了的動物。體重都壓在了那一角,籠子是微微傾斜的。

一身玄青毛發打了死結。褐色的血和凍結的泥點、雪水,黏成了一撮撮。脖子似乎曾被什麽粗糙的繩圈絞過,毛顯得格外禿,腰肋處有個深可見骨的傷口,萬幸天氣冷,傷口凝結了。

這是……伶舟。

這怎麽可能會是伶舟?!

要知道,伶舟離開九冥魔境時,早就不是軟弱可欺的小孩了。化成人形時,他約莫有十八九歲。化成原形,也是坐立時有兩三米高的魔物。

沒錯,在華藻山相遇時,伶舟的體型是很小。但桑洱一直以為,那是因為溯回境給他的影響還沒消除。

這都冬天了,他為什麽還沒有恢復正常體型?

而且,這破籠子,只不過是一個關雞鴨鵝的畜生籠而已,連一張符咒也沒貼,怎麽可能困得住他?

一個不祥的猜測湧上腦海,桑洱將指尖伸進藤籠裏,碰了碰伶舟的尾巴,他卻毫無反應。

旁邊的男人見她這麽大膽,去摸籠裏的東西,一瞪眼,阻止道:“哎呀,這可不興摸,山裏的動物性子野著哩!”

“這只……動物,你是從哪裏找到的?”

顯而易見,這男人不是修士。不然,他不會連伶舟的真身是魔獸都看不出來。

被陌生人攔著問東問西,換作平日,這男人可懶得搭理,但看到桑洱負著一把劍,男人不敢小覷她,就說了實話。

在對方夾雜著鄉音的闡述中,桑洱得知,他是在附近的山道撿到伶舟的。

“滿地都是血!這只山貓肯定是和什麽野獸打過一場,快沒氣兒了,就弄到了籠子裏。”男人拍了拍驢背,絮絮叨叨:“天氣冷,我媳婦兒老說想要一條圍脖,聽得老子耳朵起繭子。這山貓的皮毛還挺漂亮,反正也快死了,正好帶回去剝了皮……”

話說了一半,男人的手裏就被塞了一個錢袋,還挺沉,一打開,裏面的錢幣足以買上一件冬衣了。他訕訕道:“姑娘,你這是……”

“這只山貓我要了。”

桑洱的鼻頭被吹得發紅,望著男人,這樣說。

.

有錢能使鬼推磨,遑論只是放棄一只半死不活的動物。

桑洱給的錢太多,男人收了,覺得自己多占了便宜,還主動問她要不要幫她把伶舟的皮剝了。

桑洱婉拒了他的提議,抱著那只籠子,上了馬。在大雪降臨前,回到了她現在的家——覃禾南邊的一間有院子的小宅邸。

由於除祟很勤快,桑洱的小金庫很滿,住的地方條件也很好。

畢竟不會在溯回境待一輩子,攢錢留給未來,也沒有意義。

進了房間,桑洱打開了藤籠,想將伶舟抱出來,卻發覺大雪把他傷口的血和籠子黏在了一起。怕撕裂他的血痂,桑洱只好摸出一把匕首,不大熟練地將藤籠五馬分屍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伶舟挪到了幹凈的布巾上。

銅爐裏,柴火噼啪燒響,空氣暖和了起來。熱水生出裊裊煙霧。桑洱趴在桌子邊上,浸濕了布巾,給昏死的伶舟浸軟了血痂。那些幹結成一撮撮的毛發,硬而粗糙,臟得不得了,現在也只能忍著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虛弱了,伶舟被她擺弄了半天,上藥、包紮,都沒有蘇醒的跡象,耳朵兩束銀翎耷拉著,蔫了吧唧的。

桑洱握住他一只前爪,皺眉細看。

果然,連銀鱗也掉了幾片。看傷痕,明顯是被撕扯下來的。剛才那個瞎貓遇到死耗子的男人,雖然不是修士,但有一點是說對了的——伶舟不久前,應該才和某種妖怪廝殺過。

包紮過後,桑洱又檢查了一下他的魔丹,還在如常運轉。桑洱靠在椅子上,望著毯子上蜷縮著的伶舟,陷入了沉思中。

她該拿伶舟怎麽辦才好?

難道等伶舟醒來了,再對他說一次滾,趕走他嗎?

捫心自問,她這一次……做不到。

桑洱用指尖敲了敲桌子,有點心煩。

因為她還發現,溯回境的發展出了問題。

她一直遵照著“盡量不幹涉伶舟的人生”的原則,可,眼下的情況,似乎已經走偏了——按理說,伶舟再弱,也不可能淪落到被凡人騎在頭上欺負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