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桑洱深深地覺得,系統給她選擇這個臨時身體,是在給她挖坑。

而且,自打她在籠子裏醒來、遇到宓銀開始,這條坑之長路,就已經給她鋪好了。

這個地方已經是這片廣袤山谷的中心凹地了。眼前的裂谷,卻比谷底還要深,仿佛是通往地獄的一葉長門。山壁垂直於底部,攀爬了很多未知的植物。伶舟、裴渡等四人出於謹慎,均沒有觸碰山壁,各顯神通,躍進了谷底。

被那麽多雙眼睛盯著,桑洱想臨陣逃脫都不行,只能被宓銀揪著衣領,一起下去。

下落的滋味堪比坐跳樓機。從腳底呼嘯而來的冷風刮得桑洱的眼睛都睜不開了。不知過了多久,沖勢終於緩了下來。桑洱雙足碰地,心有余悸地睜開眼眸,環顧四周。

裂谷上空彌漫著灰白色的煙氣,如雲似霧,已經看不到他們下來之前站的地方了。遠處流淌著一條長河,河面煙霧裊裊,濁流裏面有巨大的黑影遊過,看不清是什麽魔物,反正肯定不是魚。

這兒的路面相當崎嶇,土壤是黑褐色的,長出了一片片低矮又詭異的不知名植物,葉片彎曲帶刺,在靜謐濕潤的空氣裏無聲地搖曳著,每逢有活物走過時,尖刺就會聳起,泛出幽暗的光芒,像伺機瞄準獵物弱點的毒牙。

它們的莖身長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小血點,桑洱定睛一看,發現那竟是一些正在消化的血肉。在她腳邊,一株形似仙人掌的植物上,還插著一張已經融化過半的人臉。

臥槽!

被這惡心的畫面沖擊得夠嗆,桑洱下意識地後退,往旁邊那熟悉的人靠了過去。

但碰上的那一瞬,她卻感覺到,背後那人僵了一下。

在電光火石間,桑洱陡然意識到自己的反應不對。一回頭,果然是伶舟。

伶舟停住了,轉頭瞥向她,眉頭微皺,仿佛她只是一塊不幹凈的塵埃,沾到了他。

桑洱立即裝作剛才只是站不穩,離遠了兩步,訕訕道:“這路好難走啊。魔修大人,對不起,剛剛沒站好,撞到你了。”

弱小的妖怪碰著他,輕則目光躲閃,重則兩腿打顫。眼前這只妖怪,受到驚嚇了,卻理所當然地靠了上來,仿佛把他當成了靠山。

此刻,她嘴巴在討饒,身體也依然沒有一點兒畏懼和抖顫的反應。

這點兒異常的表現,在這時,卻只在伶舟心底泛起了一點輕微的波瀾,很快就平寂了下去。

“再亂碰我,我就吃了你。”他冷冷地拋下了這句話,就不理會她了,繼續往前去。

望著伶舟遠去的背影,知道這插曲算是過去了,桑洱輕輕地籲了口氣。

她剛才是習慣成自然了。

以前經常跟著伶舟去九冥魔境,每逢遇到危險,或者是打不過敵方時,她就會習慣性地縮到他背後,尋求保護和安全感,再鼓動伶舟去找回場子。

一件事重復做了千百遍,早已刻入了她的本能反應裏。

之後的路上,桑洱留了個心眼,刻意落在了隊伍後方,和伶舟保持著前後距離。

沿著河流,越往上遊走,兩旁奇怪的東西就越多,體型也越來越龐大,桑洱覺得他們一行人好像進入了巨人國。泥地上也開始出現一道道蛇類爬過的壓痕了。

看來,就和“深海魚長得千奇百怪”的道理一樣,這片裂谷常年不見陽光,上空那些霧氣又進一步加重了和外面的隔絕,導致這裏誕生了一套迥異於外界的、沒有被探索過的生態系統。

未知,常常是最可怕的。

路越來越陡峭了,桑洱的視線不由自主,就轉到了裴渡的身上。

昨天晚上,她無意間撞破了裴渡背地裏飽受折磨的痛苦樣子。但到了今天,當著眾人的面,裴渡並沒有露出半點軟弱的端倪。臉色很不好看,卻非常要強,挺直著腰杆,從頭到尾都沒喊過一聲累,似乎不希望被人同情。

桑洱垂眼。

昨晚,裴渡驚慌地趴在溪水裏、不顧安危地撿的,是她送的東西。這是不是說明了,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其實還是記著她的?

還有,裴渡這麽護著他的肚子,看來,這應該是他自己願意的。

他受那麽多罪,把自己搞成了這副怪樣子,究竟是為了什麽?

就在這時,師逢燈忽然擡頭,喊了一聲:“伶舟,你看,那就是深淵妖蚺的窩了吧!”

眾人順著他所指的地方看去。前方的洞壁上,出現了一個直徑約莫五米的山洞,黑黝黝的,看不出裏面有多深多廣。

桑洱盯著它,咽了下喉嚨。

原文作者在取名這件事上,走的是直白路線。有時候,甚至直白得有偷懶的嫌疑。深淵妖蚺,顧名思義,肯定是蛇形怪物。果然,它的窩也和普通蛇窩很相似。伶舟跟蹤它來到附近就跟丟了它,看來,這玩意兒不僅神出鬼沒,道行也一定很高,絕不能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