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桑洱上前,用劍鞘格開了樹枝,悄悄望向聲音的來源處。

此地荒煙野蔓,雜草瘋長,林木茂密。縱橫交錯的枝梢遮蔽了暗淡的月光,投下殘影幢幢。隱約能看見樹下的大石旁,伏著一個人影。

桑洱略一思索,從懷裏取出了一張小鳥形狀的黃色符紙,注入靈力。在符紙脫手的一瞬,奇異的一幕出現了——符紙突然竄出了明亮溫潤的火焰。兩只三角形的鳥翅膀舒展、撲扇了幾下,竟仿佛有了真正的生命,就這樣飛了起來。

這是仙門裏一種叫做鳳凰符的紙式神。只需一點靈力啟動,即可化作渾身浴火的飛鳥。最神奇的是,符紙在燃燒時不會蜷曲發黑,更沒有灰燼落下,比什麽蠟燭、手電筒都好用多了。

昏暗的環境驟然被光線拂亮,只見前方那野草依傍處,陷了一塊覆滿青苔的巨石。一個少年伏在石旁,烏發散亂,氣息濁亂,勁韌的腰背緊繃如弓。

他扣住石頭的那只手,在青苔上活生生地拖曳出了數道觸目驚心、深得發黑的血痕。仿佛是正在經受難言的劇痛折磨,只能借此舉動,來保有最後一絲神智,不讓自己一頭撞死。

感覺到了周遭光線變化,他動了一動,撩起了眼皮。

青絲之下,是一張冷汗淋漓的煞白面孔,半眯的眼濕紅糜艷,與平日的模樣,判若天淵。

正是謝持風。

桑洱貓在了樹後,謹慎地觀察了片刻,確定對方不會暴起後,才側身鉆過樹叢,跑了過去,蹲在他面前,語氣吃驚又擔憂:“持風,你怎麽會在這裏?難道你也和我一樣迷路了嗎?”

昭陽宗的同門,若是關系不熟,一般都是按“張師兄”、“李師妹”這類格式來稱呼彼此的。只有關系很親密的才會叫名字。但原主頗為厚顏,為了(單方面)拉近和謝持風的關系,不管他本人願不願意,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強行省略姓氏,直呼其名。

針紮蟻噬般的綿密疼意在四肢百骸遊走,謝持風的眼前仿佛蒙了一層昏花的血霧。

可桑洱的聲音太好認了,意識到眼前的人是誰,他周身的神經登時發緊,油然生出了濃重的戒備與排斥。

——是誰都好。為什麽偏偏是這個在路上明裏暗裏地騷擾他的人,在這時出現?

“持風?”桑洱覷他臉色,試探性地又蹲近了一步,伸手撫了一下他的肩:“你還好吧?”

縱然隔著一層衣裳,被她碰到的那片肌膚,也像是滾油上澆了冷水。謝持風的牙關咬得咯吱響,已沒有旁余的力氣維持體面了,只想趕緊趕走礙眼的人,嘶啞而煩躁地道:“……滾開!”

桑洱說:“不滾。”

謝持風:“……”

“你都這麽難受了,還逞強什麽,就讓我幫你吧。你看,這裏的草那麽高,說不定會有毒蛇。那邊的草矮一點,我扶你過去好了。”桑洱鋪墊了一通,就上前將他的手從石頭上拉下來,將這條手臂搭到自己肩上,同時,左手慢慢環住了他的腰。

按照預設,在這段劇情裏,她應該急色地撲上去對謝持風上下其手。可問題是,謝持風只是走火入魔,不是永久性失憶。

即使桑洱敢在作死的邊緣大鵬展翅,也總得考慮一下他秋後算賬的可能。

更重要的是,【謝持風好感值】這項數值並不是擺設,它與打怪副本的最後獎勵有關。好感度越高,就越容易獲得爆率小的寶物、或者翻倍的JJ幣獎勵。

桑洱一穿過來,謝持風對她的好感就是負30的低窪地。

為了日後的獎勵,絕對不能再使勁作死,讓它再變低了。

剛才,在來程時,桑洱絞盡腦汁,還真讓她琢磨出了原文一個漏洞——作者根本沒具體描寫她對謝持風上下其手的過程,只是敲了一串省略號去描述。那麽,這道題目就有多種解法。

采用迂回法,借著扶謝持風起來的動作產生身體接觸,且行且摸,糊弄夠這段情節的親密值,也不能說是犯規。

啊哈哈哈,她真的太聰明了。

下一秒,桑洱樂極生悲。

沒料到,看著高高瘦瘦的謝持風比她想象中重得多,桑洱兩條腿抖了抖,撐著他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幾步,不知是踩到了什麽滑膩的東西,身子瞬間失衡,“哇”地拽著他栽倒了。

她先重重落了地。謝持風慘被拽倒,悶哼一聲,倒在了她身上。

被他一壓,桑洱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在混亂中,她用手肘撐著地,同時,曲起了右腿,想先坐起來。

萬沒想到,這一曲腿,她的膝蓋竟恰好送入了身上少年的腿間,不偏不倚地輕輕一頂。

刹那間,周圍的空氣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裏。

桑洱:“…………”

臥槽。

桑洱眼皮微跳,立刻將雙腿伸直,緊貼草地,佯裝無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