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大結局(中)(第2/3頁)

陰雨天氣。

喬晝雙手在下巴搭了個尖尖的塔,睫毛靜靜地垂落,忽然側過臉,問:“你覺得我的猜測是正確的嗎?”

他身旁一臂之遙的沙發上坐著與房間現代化裝飾風格全然不同的男人,對方穿著頗具魏晉遺風的寬袖大袍,淺青色的衣擺滑落在地面上,用布條簡單捆紮了一下的及腰長發烏黑順滑如質感酸涼的絲綢,他眼睛上蒙著一條近兩寸寬的綢帶,白色的布料將那雙眼睛遮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淡紅的唇,聽見喬治的問話,他轉過臉,輪廓清瘦銳利的側臉被燈光切割出漂亮的明暗。

他布滿細碎傷口和傷痕的雙手輕輕撫摸著膝頭的竹簡,傷痕累累的手指宛若摩挲情人的肌膚般觸碰竹簡上的文字,風雅高華的高門公子露出了一個很淡的笑容:“我只是史官,記錄、撰寫,從不參與改變任何歷史。”

“你所經歷的,就是未來的歷史。”

喬晝與他隔著蒙眼的綢緞對視,這種感覺無論經過多少次都很奇怪,他像是在看自己,又像是在看一個陌生的人,兩個同樣的靈魂在不同的軀體裏凝視對方,這種角度的轉換非常有趣,喬晝常常能從中得到一些靈感。

比如現在。

他根本不需要有人對他的判斷下定義,正確或是錯誤,早在他將話問出口之前,自己就已經有了決斷。

一個彬彬有禮的隱形控制狂,自大又傲慢的人。

所以此刻出現在他身邊回答他的問話的是“不參與決斷”的史官,而不是和他一樣傲慢的小國王或是劍走偏鋒的瘋醫生。

喬晝伸出手,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撈起丹青令的一縷長發,繞在手指間,像是彈撥琴弦似的玩著,出身鐘鳴鼎食之家的年輕郎君也不生氣,堪稱縱容地讓他把自己的頭發當成玩具,自顧自地“看”著竹簡上的文字。

視野裏一半是矇昧的黑暗,一半是清俊高雅的丹青令,手上有著發絲順滑柔軟的觸感,也有竹簡粗礪凹凸的劃痕,這種錯亂的感覺大概會讓所有人都無法忍受進而開始懷疑自我認知,但對於在“錯覺”裏生活了許多年的喬晝來說,區分並且歸類這些感覺的過程令他平靜且舒服。

“沒錯,我永遠是正確的。”他無聲地自言自語了一句。

丹青令正用手指辨認一個文字,下一秒,一個堅硬冰冷的東西就滑進了他的手心,他憑借本能就辨認出了那個東西,正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刻刀。

“來證明我的正確。”溫熱的手攏住了他的手,逼迫他握緊纖細的刀柄。

小說寫的內容不會有錯,殺戮新娘的記憶也不一定會錯,那麽到底是哪裏錯了?

——小說作者逝世的那天,正好是陰雨天。

或許,這場來自異界的入侵,比所有人——甚至怪物自己所知曉的,都要早。

在創造這個世界的“創世神”死去的那天,仿佛獻祭一般,這個世界通過吞噬“神明”的生命,掙脫了“神明”的束縛,獲得了前往新世界的機會。

一次次的輪回,或許是為了積攢能量,或許是為了合理化它們出現在新世界的契機,誰知道呢,這本來就是永遠沒有答案的事情。

但這不妨礙自負的狂徒做出試探——

不,不能說是試探。

死亡對任何人來說都是絕無僅有的體驗。

在通向死的國度裏,無論是聖人還是魔鬼,都被賦予一視同仁的平等。

喬菀對自己的弟弟有過一個評價,他能從邏輯上明白她們的感情,卻無法從情緒上對此作出應答,他是才華無限的天才,能把一切規則性的東西玩弄於鼓掌,但這個天才是空心的,華麗燦爛的外殼裏什麽都沒有。

他或許的確是模仿和創造的天才,但和喬菀的評價不同,這具華美的皮囊裏,只是不曾留戀人類通用的情感,正因此,他瘋狂地追求感官的愉悅,低級的生理快感無法滿足他,必須是更為宏大的沖擊——比如親手創造一個世界,像神一樣設置律令,繁衍生命——然後讓他們成為自己的所有物。

所有物,這是多麽美妙的一個詞匯,任何擁有生物本能的人都無法抗拒這種原始的占有欲,掠奪資源、掌控他人,這是留存在最原始的記憶裏的本能。

而喬晝也不例外,他能從這種掠奪、創造、掌控中,取得無法形容的滿足感。

這也是為什麽,在世間琳瑯滿目的職業裏,他選擇了做一個遊戲策劃師,只有這樣,他才能直觀地看到屬於自己的世界,然後一點一點將它搭建、完善。

現在,他將要展開一個更瘋狂、更刺激的嘗試。

清雅的史官單手托住了喬晝的後腦,將他輕柔地拉向自己,大拇指有節奏地輕輕按壓他腦後的穴位,像是安撫一個嬰兒,或是與他依偎纏綿的情人,與此同時,能夠切割開炮制過的堅硬木片的刻刀輕松穿透了他胸口的衣物、肌膚、血肉,直直捅穿了那顆跳動著的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