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新年賀喜(下)(第2/3頁)

喜屍滿意地發出了蠕蟲擠壓般咕咕嘰嘰的聲音,文森特眼疾手快地從另一具迎上來的喜屍手裏拽過紅布往自己頭上一蓋。

入殮師有些遺憾地放下了擡起一半的手。

後頭的謝琢看不見前面發生了什麽,章子牽著他的一只手,低聲引導著他,溫柔儒雅的世家公子從來很善於體貼他人,他不僅低下了頭讓喜屍能觸碰到自己,還稍稍彎下了點兒腰,好像他面前真的是一個需要照顧的老人家一樣。

在謝琢之後的其他新娘子就更加配合了,除了黑寡婦用嫌棄的眼神瞪了一眼來路不明的紅布,其他“新娘”們都老老實實地蓋上了紅蓋頭,在院子裏排成了一排。

紅白兩路人馬吹吹打打僵持不下,樂聲淒厲到逐漸聽不清曲調,借著蓋頭的縫隙,章子數了數兩路隊伍中轎子和馬匹的數量,分別都是十六,正巧對應新娘的數量。

按理來說,新郎迎親騎馬,新娘出嫁乘轎,無論怎麽看她們都該上喜慶的紅隊,可是聽聽嗩呐尖銳如鬼嘯的音樂,她又覺得其實兩邊看起來都不那麽吉利。

不知道是誰先動的,十六個新娘們默不作聲地穿過飄飛的紙錢,走向了白隊,一人選定一匹馬坐了上去。

獲選的白事隊立即高興地吹拉彈唱起來,落選的紅隊用陰測測的眼睛盯了馬背上的新娘們一會兒,空洞洞的眼窩裏亮起綠油油的鬼火,幽怨的嗩呐聲再度如影隨形地飄起來。

等十六個新娘都坐好,披麻戴孝的牽馬小倌牽著韁繩隨樂手往霧氣裏走去,隨著她們越走越深,嗩呐忽遠忽近,簇擁隊伍的人群仿佛融入了霧氣裏,從一個個鮮活的人體變成了單薄的紙人,撲簌簌地往下掉著紙屑。

蘭因最熟悉紙人這種殯葬用品,他在馬上動了動身體,一張剪得圓潤的大頭小紙人從他袖子裏滑出來,如有意識般貼在了為他牽馬的那個紙人身上,對方渾身一僵,手腳錯位僵滯地卡動了幾下,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苗王堡子……”

蘭因低聲念了一遍從紙人心裏竊聽到的語句,紙人中空,思想簡單,只能傻呼呼地重復印象最深刻的命令,苗王堡子就是這個紙人印象最深刻的地方了。

嗩呐開路,紙錢酬神,迎親的喜隊披麻戴孝將十六個新娘接到了苗王堡子,氣勢恢宏的堡壘建築此刻中門大開,數不清的人喜氣洋洋地擠在門口等著看新娘子,而在圓形堡子外地空地上,她們剛才拒絕的那十六乘轎子端端正正地排列在那裏。

“新娘子來了!新娘子來了!”

接親的紙人轟然散開,上百個同樣穿著紅色喜服蓋著蓋頭的女人從堡子裏湧出來,將十六人擠開,不一會兒功夫,空地上就滿滿當當地站滿了一模一樣的新娘們。

“挑喜啦!——”

一個尖利得不辨男女的聲音高喊。

十六台喜轎打開轎簾子,顛騰了一路的新郎們渾渾噩噩地被請下來,一擡眼就是上百號站得筆挺的新娘。

說實話,這場景沖擊實在有點大。

並沒有一加一等於二的喜氣,反而充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驚駭感——誰知道那些多出來的新娘是什麽玩意。

他們手裏被塞上了一枚銀色平安鎖,顯然是要他們交給自己選中的新娘的。

方才還喧鬧到沸騰的堡子例外瞬間鴉雀無聲,上千人的大場合卻聽不見一點聲音,無數雙烏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正常人在這裏絕對會被嚇個魂魄出竅。

可是恰巧現在在這裏的都不是什麽正常人。

公爵不太習慣地拉了拉長衫的領口,一馬當先走進了堪稱浩蕩的新娘群體中,緊隨其後的,就是懷揣著怪異好勝心非要和他比個高低的撒丁刺客。

身高上就鶴立雞群的神父充分發揮了自身的先天優勢,一眼看過去就把大半個新娘群給盡收眼底,他身邊蜜色皮膚的森林之子不高興地扯著長衫的衣角——這樣的衣服對於喜歡在叢林狂奔的他來說實在太過束縛了,萬一遇到危險他都不能投擲標槍,從野獸群中誕生獲得的超絕靈感給了他從未體會過的冰冷危險,他很不喜歡這樣的場景。

他想回他的大森林去,他想要和獅子獵豹一起奔跑,和狼群一起狩獵。

他對什麽新娘不感興趣!也不想生幼崽!

他苦著一張臉跟在神父後面,頭上無形的耳朵也耷拉了下來,沒精打采地往前一步一蹭。

新郎們在大苗村並沒有獲得什麽實用的道具,他們脫離了紙人的包圍後就被轎子逮住了,文森特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遊客們從轎子裏偷出來扔到了黑洞外圍,又一個個把同伴們放進去,一路上都把時間耗費在偷梁換柱上了。

鬼新娘們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接受審視,只要新郎掀開它們的蓋頭,那它們就成為了對方的新娘,可以跟著他們一起離開,然後……長廂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