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絕境生存遊戲(十)

給人洗腦, 或者說蠱惑人心,可以說是佩特羅沙的天賦技能,而且這個技能還被毫不吝嗇地點到了滿值。

那支突然消失的起義軍在第三天下午頂著風雪回到了小鎮, 同時帶回了周邊的詳盡路線圖,以及離這裏最近的城市亞歷山大市的效忠。

他們口中的“效忠”顯然是經過美化的,看他們七零八落的隊伍和衣物上的血跡, 就知道這場貿然的“談判”一定不怎麽輕松。

雄壯得像頭熊的男人們踩著沒過膝蓋的積雪回到這裏,迎接他們的聖人, 佩特羅沙站在教堂前的台階上, 看著這群擠滿狹窄街道的疲憊戰士,他們臉上都有風霜打磨的倦怠和經歷了戰爭的茫然興奮,任何擋住他們前路的人都毫無疑問地會被撕扯成碎片。

但在看向那個纖瘦的神父時, 這群蠻橫兇殘的野獸們下意識地收斂了眼神裏的侵略性,蜷縮起爪子, 乖巧得像是擠擠挨挨的小綿羊。

佩特羅沙雙手交握, 臉上還是那種悲天憫人的神情,他先是表達了對於沒能回來的人們的痛心,而後話鋒一轉, 開始贊美他們不惜性命為主征戰的勇氣與虔誠。

仰著頭聽他說話的人們都露出了如同沐浴甘霖的狂熱迷醉神色, 不約而同地舉起手裏的武器高呼主的聖名, 有人甚至激動到哭出了聲, 盡管如此, 也沒有人會嘲笑他,他們都堅定地相信著自己在為至高無上的主奉獻自我, 這種奉獻是偉大的、高尚的、聖潔的, 足以讓他們死後進入天國得享來世的幸福。

為主建立地上神國, 以及獲得死後救贖, 這就是佩特羅沙用以控制他們的謊言的核心。

堅信自我信仰的人是可怕的,他們不畏懼苦難和死亡,甚至會對死在戰爭中的同伴表示羨慕,因為那意味著這位同伴將得到死後的報償,這種想法使得這支軍隊擁有極為強悍恐怖的戰鬥力,沒有一個人能面不改色地面對寧死也要拖上一個敵人的戰士,他們就像是不知疼痛的野獸,滿腦子都是為了主的聖命而奔赴死亡。

在張起的聖旗幟下,這支軍隊以可怕的速度擴張,如同海嘯的浪潮洶湧襲卷過西伯利亞荒蕪的凍土,在春天尚未到來時,葉尼塞河以東到雅庫茨克地區都已經被豎立的十字架占據,聳立的圓頂堡壘上飄揚著代表愛德華的玫瑰旗幟。

——佩特羅沙很謹慎地選擇了低調,盡管他掌握著這支軍隊的靈魂,但無論是他還是愛德華,都沒有大肆宣揚宗教主義的意思。

事實上宗教立國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在漫長的數千年時間裏,梵蒂岡不止一次試圖將世俗的王冠納入十字架下,各種宗教典籍也用了不同的說法表達神權統治王權的合法性,可以說中世紀的歷史有很大一部分就是由神權與王權的鬥爭構成的,每一個有雄才大略的國王都會想盡辦法擺脫神權對王座的束縛,一旦宗教立國的口號擺出來,佩特羅沙和愛德華馬上會成為眾矢之的。

他們倆都不是目光短淺的蠢貨,佩特羅沙小心翼翼地改變著信徒們的思想,成為播撒主的福音的聖人,挽救貧苦的人們於精神的地獄,而愛德華則完美地成為了從肉體上救贖他們的領袖,使人們在生前免於軀體的苦難,得以觸碰俗世的幸福。

這支私下裏自稱救贖軍的隊伍南北征戰,但奇怪的是,他們似乎並沒有確定的據點,經常是占據了一座城市及邊緣地區後,就在那裏安頓幾個月,休養生息半年左右,收納足夠的青壯年補充軍隊的缺損,然後呼啦一下卷上旗幟往下一個地方走。

因為這種邊走邊打打完就走的畫風太過奇怪,而且看起來沒有占山為王的意思,盡管他們的人數在不斷擴大,也完全沒有引起貴族和革命軍們的過多警惕。

用通俗的話來說,沒有地盤的軍閥是完全不值得放在心上的,沒有地盤就意味著沒有穩定來源的糧食和後勤補給,這對一支軍隊來說是致命的,只要派人截斷他們的後路,這支軍隊就會頃刻作鳥獸散。

正是因為抱著這種想法,哪怕救贖軍的人數在瘋狂擴張,他們也完全沒有被正在對峙的貴族和革命軍放在眼裏。

不過他們忽略了一個問題,都這麽久了,為什麽“沒有固定來源的糧食”沒有穩定後勤“的龐大軍隊,仍舊能保持著相當的規模,沒有任何一點潰散的意思?

甚至他們都沒有發現,那些被救贖軍占據過的城市,裏面的人們對主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虔誠,陳舊破敗的教堂煥然一新,被救贖軍帶來的神父們耐心地傾聽人民的禱告,將教義掰開了揉碎了一點一點告知他們。

這張蛛網並沒有因為蜘蛛的離去而破碎消失,反而因為他們走過的地方越來越多,逐漸呈現出了將要覆蓋廣袤西伯利亞的恐怖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