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玫瑰戰爭(十七)(第2/3頁)

“世道難挨,伯爵也沒飯吃,國王沒了我上哪裏去找這麽好的飯票。”洛倫佐嬉皮笑臉,態度卻很堅定。

小國王冷冷審視了他很久,要是換了一個人在這裏,一定已經被國王可怕的眼神給壓得大汗淋漓,可是撒丁刺客最熟悉的就是殺意,小國王的眼神再有壓迫感,畢竟比不上真刀真槍的危險。

於是最後敗退的成了小國王——顛茄威力猶存,讓他長時間地瞪人還真是一件困難的體力活。

“我知道了。”小國王從牙縫裏不甘不願地擠出這一行字,臉上寫滿了陰沉壓抑。

“多謝陛下體恤。”撒丁刺客之首笑嘻嘻地朝他眨眼睛,大逆不道地伸出手捋了一把國王的頭發,在國王反應過來之前迅速收手。

“我猜威廉·斯圖亞特的眼線一定已經將我中毒的事情傳遞給他,斯圖亞特應該很快就會返回倫敦城,最晚也就是今天晚上,我會和他談一談。”

一條路走不通,小國王也不再糾結,很快冷靜下來思考另一個可行的方法。

“按照王權法案,斯圖亞特的王位繼承順序排在第……”小國王閉著眼睛想了想,“三十七?一個不是很有威脅力的位置,我可以給他名望、財富,但是他必須立即返回北高盧,不允許再靠近倫敦。”

他不自覺地用指關節叩著椅子扶手,眼神逐漸變得悠遠迷離,顯然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一邊的洛倫佐凝視著他的側臉,看見那雙淡綠色的眼睛裏倒映著泰晤士河對岸滔天的火焰、滾燙的血,給寶石般名貴的色澤鍍上了一層冷酷的外殼。

不出國王的預料,午後時分,三匹駿馬來到了倫敦塔下,他們都渾身泥濘,像是被暴雨狠狠沖刷了一遍,又在泥坑裏滾了一圈,比倫敦城裏的乞丐還狼狽,為首的那個人披著一件厚重的鬥篷,鬥篷已經看不出原色,他仰起頭,摘下風帽,露出烏黑的卷發和斯文俊秀的面孔,遙遙看向倫敦塔望樓的方向。

五分鐘後,倫敦塔緊閉的大門吱吱呀呀地打開,剛開了一條夠馬匹通行的縫隙,為首的男人就迫不及待地催動著馬沖了進去。

威廉·斯圖亞特從未有這樣不顧儀態的時候,好歹他還記得基本的面見國王的禮儀,一邊走一邊解開已經被泥水打得不能看的鬥篷,隨手扔到身後騎士手裏,站在塔樓門口迎接他的是國王的近衛隊員,威廉迅速瞥了他一眼,聲音短促嚴厲:“國王陛下在哪裏?”

他的語氣嚴肅得理所當然,近衛隊員於是順口回答:“在二樓盡頭……唉等等——”

不等他阻攔,北高盧的執政官已經像一陣旋風一樣卷了進去,經過他身邊時冷厲堅硬地扔下了一個簡短的單詞:“不用跟來。”

從一樓到二樓盡頭,成年男人加快步伐只需要十五秒,那扇窄窄的木門半闔著,裏面的人大概已經得到了侍衛們的通報,正安靜地等待他的到來。

斯圖亞特深吸了一口氣,長久趕路的勞累和不眠不休的疲倦一下子從身體深處翻湧上來,差點將他原地拖進深黑的夢境,他停頓了一會兒,挺直脊背,掛上一貫的溫和笑容,慢條斯理地走上去,曲起手指敲了敲門:“我的陛下,我可以進來嗎?”

“請進。”屬於小國王的低啞聲音輕輕地回復。

長久提著的心在此刻終於回到了原位。

小國王坐在壁爐前的椅子上翻著一本硬殼書,書的封面鍍了金,在火光照耀下躍動著暗金色的亮光,比起上次分離時,十三歲的少年人瘦了很多,一張原本還帶有些許嬰兒肥的臉徹底退去了薄薄的肉,淡金色的頭發倒是長了很多,遮住了顴骨明顯的側臉,腿上蓋著厚實的毯子,肩頭壓著血紅的羊絨鬥篷,胸口別著國王的寶石徽章。

“日安,我的國王陛下,您看起來不太好。”斯圖亞特站在門口,細細打量了她一番,用沒有波瀾起伏的聲音道,“那個愚蠢的撒丁武夫顯然是嚴重失職了。”

小國王擡起雙手,將硬殼書啪地一聲合攏,回頭看向自己的斯圖亞特公爵。

深藍淡綠的兩雙眼睛相對,斯圖亞特才發現,不論外貌如何變化,身軀如何消瘦脆弱,那雙祖母綠色的眼睛裏始終盛著一個足夠強大驕傲的靈魂。

屬於國王的靈魂。

小國王用了一段時間看了看斯圖亞特,語氣溫和:“您看起來也不是很好,外面風雨很大,需要喝一杯熱茶嗎?”

斯圖亞特渾身都在滴水,一頭柔順烏黑的卷發濕噠噠地貼在背上、脖頸上,長褲和外衣都吸飽了雨水,沉甸甸地往下墜落,長靴底部都是泥濘,顯然這一路十分艱難,而就算他掩飾得再好,小國王也從他眼底的青黑疲倦和胡茬上看出他這段時間應該沒有好好休息。

不等斯圖亞特回答,小國王提起茶壺倒了一杯茶,將冒著熱氣的茶杯輕輕推向對面,語調溫柔:“請坐下來吧,我的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