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安室透這麽狼狽的樣子。

對方從第一次見面以來,永遠都是沉穩的遊刃有余的樣子,他在黑與白之間如魚得水般行走,仿佛一切盡在掌握,唯一一次失誤還是被A君從內部坑的,蘇格蘭的假死。

A君不是沒有疑惑過為什麽24、5歲的安室透為什麽這麽厲害。

按理說對方也不過自警校畢業兩年,真正接觸到組織也就一年左右的時間,結果做事反倒和摸爬滾打十多年的老油條一樣滴水不漏。

對方想必有失誤的時候,只是他沒有見過而已。A君最後得出這樣的結論,安室透是不吝於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東西的,示弱也不例外,但真正處於弱勢的時候,對方卻絕對不會向任何人展現狼狽的一面。

降谷零是一個自傲的人,甚至有些許自負,對方也的確有這個資本。

所以這麽一個驕傲的人在其他人面前永遠都是強大而冷靜的,能讓他毫無保留、觸碰到他真實內心的人只有寥寥幾個。而這些人在原本的發展中無一例外都死了。

當他是紙片人的時候,A君可以一邊被刀得滿嘴血、瘋狂吐槽作者不做人,一邊又說著真香狂吃對方的美強慘設定,甚至意猶未盡大喊讓刀子來得更猛烈一些,可當他變成活生生的人,A君就無論如何也找不回當時的心情了,那樣的未來實在太殘忍。

A君明白孤獨的感覺,所以才越發慶幸,至少他所認識的降谷零不會是孤身一人,對方的痛苦、悲哀、憤怒和喜悅都有人分享。

盡管這一切和他無關。

降谷零會和他的四個好友一直走下去,而A君也可以完成任務獲得幸福的人生。

他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A君在最近的居民區下了出租車,向一位倒黴路人花錢(強行)買下對方的交通工具,終於到了定位顯示的地點。

他推開倉庫閉合的金屬門,裏面漆黑一片,憑著門口照進來的月光只能看清模糊的輪廓。

淡金的發絲成為陰影中唯一的亮色,青年仿佛蝦一樣弓著背,一米八的高個子蜷縮成一團,靜謐的空氣裏,對方大口喘息的聲音如同驚雷傳到第二人耳中。

血液仿佛有一瞬的凝固,十一月的冷風奪走了僅有的體溫,冷意從四肢匯入心臟,他在極短的驚愕過後即刻趕到安室透身邊,伸出的的手在觸碰對方裸露皮膚時下意識縮回,很快又輕輕蓋在額頭上。

溫度很高,汗水已經打濕了發絲,衣服也像水裏撈出來一樣,明顯不會是普通的發燒。

昏暗的光線不利於查看狀況,A君打開手機的閃光燈,很快找到了倉庫頂燈的開關,從落灰狀況看不久前剛有人用過,所以還是能用的。

明亮光線充斥整片空間,A君又回到安室透身前,維持著半跪的姿勢卻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在他猶豫的瞬間,大概是因為光線的刺激,對方的睫毛顫了顫,忽然睜開了眼睛。

安室透裸露在外的皮膚泛著不正常的紅,在偏深膚色的掩蓋下不怎麽明顯,嘴唇卻是蒼白的,青年抓緊胸口的布料,用力到關節泛白,呼吸急促而紊亂,甚至到了異常的地步。

對方毫無神采的煙紫色眼睛像是在看著他,卻沒有聚焦,生理性的淚水從蓄滿的眼眶中溢出,落在水泥地上留下不規則的痕跡,得益於對方減齡而精致帥氣的長相,還有那雙無辜的下垂眼,讓他看上去脆弱且易碎,輕易可以激起人心底的惡念。

A君下意識屏住呼吸,很快意識到現在不是被美惑的時候,他喉結滾動一下,開口才意識到自己聲音竟然有些幹澀:“透哥?”

他小心伸出手,將對方從冰冷的地面上撈起,最後幹脆自己坐下,讓安室透上半身靠在他身上。

滾燙的體溫硬生生把他也熱出了一身汗,A君不知道對方遭遇了什麽,也不確定這種狀況能不能叫救護車,只能試著用語言喚回對方神智:“透哥,安室透!你感覺怎麽樣?”

對方蒼白的嘴唇張合幾下,沒吐出一個音節,反倒呼吸愈加急促,臉色突然白出了人生巔峰,四肢也有隱約抽搐的跡象,A君支撐著他的手臂下意識收緊,亂成一鍋粥的大腦無從判斷此刻的情況。或者說,A君本人的腦子裏根本就沒有這一類的知識儲備。

一般病症感冒發燒什麽的他是清楚的。但是安室透現在這個狀況顯然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

眼看著情況越來越嚴重,他也顧不上考慮其它。A君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屏幕剛剛亮起來,下一秒就被一只手捏住腕骨,“不……醫院……”

安室透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的這幾個字,他在竭力壓制自己的呼吸頻率,但是收效甚微。

A君本以為安室透現在的狀態是沒辦法交流的,但是似乎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