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晚上八點十分,手術中的燈終於熄滅了。盡管早就知道結果,但那句話話從醫生口中說出來時,秋澤曜還是重重松了口氣。

終於結束了吧。

“不過……”等眾人感謝完,醫師忽然話鋒一轉,“患者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需要在ICU觀察一段時間,如果生命體征穩定,危險期過去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但那時也不要因此放松下來。”

“受傷的地方非常特殊,一定不要造成傷口二次撕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子彈沒有直接命中心臟,但在進入身體後不可避免地發生了失衡翻滾,創道周圍的心肌組織也因此受到損傷,比較幸運的是心臟還能維持運作,內裏的情況也沒有想象中的糟糕。因此不僅手術進行得意外順利,時間也大大縮短了。

然而即使如此,子彈還是在對方的胸口造成了一個空腔,傷口再次撕裂的話,之後的情況真的就只能看運氣了。可能只是延長恢復時間,也可能直接當場沒命。

安室透慎重點頭:“我記住了,請問他什麽時候會醒呢?”

“看患者自己吧,求生意志強的話,藥效過去就能醒了,最晚也不會超過48小時,如果兩天之後還沒醒……這個可能性不大。”

醫生頓了一下,“不過你可以和患者說一些他在意的話題,叫他的名字之類的,能幫助他醒過來。”

手術結束,人也躺進了ICU,他們繼續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處,隔著玻璃看了一眼,和安室透打過招呼後,三人就帶著工藤新一離開了醫院。

在大廳遇到臭著臉的毛利小五郎,萩原研二這才知道了工藤新一溜進來的真相,眼神瞬間危險起來。

工藤新一捂著遭到重擊的腦袋,對他尷尬笑了笑,很快被毛利小五郎拎著後衣領帶走了。

剩下三個人並排走在冬夜的冷風裏。

他們是跟著警車來的,現在車都回廳裏了,幾人就只能步行到醫院的站點,坐公交回去。

身上的制服都是防護、便於行動為主,保暖效果不怎麽樣,風一吹,三人就先後縮起了脖子,腳下也快了不止一點。不久就到了空無一人的公交站。

車雖然沒來,不過至少有了躲風的地方,也就沒有之前那麽冷了。

“眼睛怎麽回事?”松田陣平哈了口氣,勉強暖了暖凍成冰棍的手。

他在醫院的時候就注意到秋澤曜本來唯一完好的眼睛多了一圈青,是和安室透一塊抽血之後才出現的,不過還沒來得及問,手術室的門就開了,之後也一直沒找到機會。

他眉頭一皺,“你不會是跟、安室透說了什麽吧?”

那個假名出口的時候,還是有點不習慣。

秋澤曜:“算是吧。”

想起當時發生的事,他心情頓時又復雜起來。

安室透聽完答案後的表情是一種讀不懂的復雜,他的第一個反應並非試圖解讀那個神情,而是疑惑——

按照身份設定來說,這種時候的表現應該越容易分辨越好,廢了力氣做出的表演沒人看明白的話,只會適得其反。

是有別的考慮嗎?還是因為突然從他人口中得知了同事善的一面,一時心情復雜,沒能做好情緒管理?

對方遲遲沒有回應,秋澤曜試探性道:“安室先生?”

“抱歉……”安室透擡手捂住上半張臉,嘴角雖然是勾著的,但完全看不出笑意,“我只是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才好。”

“他一直是個好孩子,能毫不猶豫犧牲自己來拯救他人的生命,我應該為他的勇氣感到驕傲,但事實是……作為他的家人,我的第一個想法是希望他不要這麽好。”

人都是自私的,如果陌生人和家人中必須要有一個人死去,大部分人的答案都會是前者。

如果是自己和陌生人之中選擇一個活著,大多數人的選擇也只會是自己。這也是為什麽那些犧牲自己的人那麽值得敬佩的原因。

高尚的靈魂總是少之又少,如同沙海淘金,而他們大多也死得很早。

比如原作中警校五人組的其他四個。

秋澤曜應該說點安慰對方這很正常,人之常情之類的話。

但他怔怔看著安室透帶著澀意的苦笑,心中莫名湧現出奇怪而洶湧的情緒,腦海中模糊的身影一閃而過,最後什麽也沒留下。

為救人犧牲者通常被冠以英雄之名,這份榮譽對他的家人而言卻分文不值,死人也不會因此得益什麽。

但……果然還是高興的,因為……

“能夠一直堅定本心走到最後,沒有讓自己的靈魂染上汙垢,即使是在今夜死去,也是值得高興的吧。”

作為了解ta的人,這一天的到來並不難預料,往日相處的每一天都被當做最後度過。

所以在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比起無可避免的痛苦,先一步到來的竟然是放松——太好了,那個人沒有背棄過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