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安樂侯一夜未眠。

把舊的案子拿出來重新審理並不是什麽稀罕的事情,稀罕的是這個案子和當今懷淑長公主有關。

懷淑長公主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姐姐,為當今皇帝的親姑母。先帝在時將懷淑長公主許配給當時的丞相盛儉的兒子。

盛家公子雖然一表人才,大概身體不太行,懷淑長公主成婚多年膝下無子。後來盛家大公子死了,先帝不想姐姐守寡,將懷淑長公主嫁給了息國公未娶妻的小兒子郎煥。

嫁給郎煥的時候,懷淑長公主已經三十二歲了,成婚一年誕下一子,這個兒子取名為郎錦秀。懷淑長公主只有這一個孩子,平素將郎錦秀慣得無法無天。

郎家和馮家也是姻親,馮易之沒死的時候,這表兄弟兩個成天鬥雞走狗,可以看出郎錦秀是什麽樣的貨色。

郎錦秀要二十歲了,好不容易將唯一的孩子養大,懷淑長公主心裏特別高興。她想給郎錦秀建造一座錦繡園慶祝,所以用極低的價格強買了上百戶百姓的田宅土地,不願意買賣的百姓全被郎府惡奴打殘了。

這個案子本來該京兆尹處理,由於懷淑長公主權勢滔天,京兆尹不敢得罪,最後落到刑部手中。

刑部上上下下所有官員都不敢得罪長公主,當今長公主是皇帝的姑母,皇帝和她的關系十分親近,倘若觸犯了長公主的利益,年少的皇帝肯定記恨在心。

雖然皇帝現在沒有掌權,可日後呢?這幾朝的皇帝都是出了名的護短。

懷淑長公主、馮家等勢力都向著小皇帝,只有皇帝能夠保證他們未來的榮華富貴,不動搖他們的家族根基。

這股勢力與攝政王的勢力相對,和懷淑長公主作對,差不多相當於和皇帝作對。

一旦安樂侯重新處理這個案子,他就成了攝政王斬去皇帝羽翼的工具。事成之後攝政王會不會留他呢?

第二天早上,未等雲洋和雲澤來請安,安樂侯便派人將這兩個兒子叫來了。

雲澤在院外遇到了雲洋,他見雲洋眼下泛著青黑,猜想對方昨天晚上不知道去哪裏鬼混了。

雲洋上下打量了雲澤一番,雲澤身上仍舊穿著月白的舊衣,他古怪的一笑:“好弟弟,怎麽不穿哥哥給你的新衣?”

雲澤聽到他的聲音,慶幸自己還沒有吃早膳。

雲洋道:“昨天我聽府上下人說,你和瑞郡王府的人有往來,時常有郡王府的侍衛找你,你認識瑞郡王及他的下屬?”

雲澤擡眸。

雲洋笑了一聲:“為兄素來關心你。你心性單純,喜歡什麽人,厭惡什麽人都會顯露出來,和瑞郡王來往的都是寥州官員,他們心機深沉吃人不吐骨頭,為兄怕你吃虧。”

“不勞兄長費心,父親昨日腿摔了,與其關心我,不如關心一下父親。”

院中婢女見兩位公子來了,趕緊請他們進去。

昨天晚上便有禦醫過來給安樂侯包紮過了,消息並未傳得到處都是,雲洋現在才知道安樂侯受傷的消息,他進去之後趕緊過問安樂侯的狀況。

安樂侯坐在床上,下半身蓋著一條薄被,身上披了件外袍,他看起來精神不濟,似乎一晚上未睡覺:“傷勢不重,休養一兩個月便好了,為父叫你們兩人前來,是有其他事情要說。”

昨日去見攝政王的事情和懷淑長公主這個案子,安樂侯全都告訴了他們兩人。

雲澤想了一下,事已至此,安樂侯應該不是後悔自己投靠了攝政王,而是想要找到一個好的解決方法,既不讓懷淑長公主這邊的人太過怨懟雲家,又能向攝政王表露誠心。

安樂侯雖然自私薄情,但他並非無能之輩。在投靠攝政王一事上,足以看出他對未來大局的考量。

雲洋眯了眯眼睛:“父親,孩兒認為,您既然投靠了攝政王,就應該和擁護皇帝的勢力一刀兩斷,現在當機立斷翻案定罪懷淑長公主,借這件事情讓攝政王看到您的能力。如果拖泥帶水,只怕會得罪雙方。”

安樂侯看向雲澤:“澤兒,你怎麽看?”

“兄長言之有理。但是,攝政王現在未接納父親,這樣做的風險太大了。”

這三年雲澤並非時時刻刻都在讀書,他在市井間聽過許多言論,雖然真真假假很難分辨,但雲澤在觀察這個朝代人事物的時候有他自己的考量,“久聞攝政王冷血殘酷,只怕鳥盡弓藏。”

安樂侯眼皮子跳了一下。

雲澤所說便是他最害怕的事情。

安樂侯不是跟在鐘行身邊十幾年的心腹,他出身明都,與寥州並沒有太多往來。安樂侯擔心攝政王利用完自己之後就殺掉。

刑部雖然比不上吏部和戶部,但它是塊不肥不瘦的肉,比起安樂侯這種外人,鐘行可能更傾向於讓他的心腹掌管。

安樂侯道:“你有什麽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