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船王溫家

漢口城最大的碼頭朝裏走幾百米,洋樓改造的建築燈火通明。

天色有些黑了,廚子還沒把晚膳做好,溫夫人剛處理完事務走進客廳,就看見自家兩個兒子一人占著沙發一頭,坐姿端正,寧願發呆也互不交流。

“睿兒,珩兒,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她一邊把身上的鬥篷解下交給丫鬟,一邊大步走來。

溫夫人與溫九樓一樣是草莽出身,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年輕時跟著溫九樓闖江湖,兜裏揣兩把槍就敢和總兵叫板,這幾年安頓下來後脾氣收斂不少,但還是與普通貴婦人格格不入。

當然,放眼整個漢口,從沒人敢和溫夫人提過一句守規矩——他們怕下一秒這位美婦人的槍就抵在自己腦門上。

“父親下午派人來說讓我們早些回來,有事商量。”溫家二少,溫珩對母親解釋。

“嗯。”而溫大少只是應了聲,表示他也一樣。

“……”溫夫人左右看看兩個兒子,十分無語。

大兒子打小是個面癱臉,說話就沒蹦出過超過三個字;二兒子比他哥稍微好些,會說會笑,但骨子裏蔫壞,根本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更要命的是,當兩兄弟碰到一塊兒,會說話的二兒子也不說話了,兩兄弟就像有仇一樣,誰都不搭理誰,交流統共幾個字,看的溫夫人牙癢癢。

可真的問他們是不是有什麽過節想調和一下,兩人卻又都異口同聲的表示沒有。

時間長了,溫夫人只能認命自己生了這麽兩個不同尋常的兒子,任由他們“兄友弟恭”。

——想想她和溫九樓都是大碗喝酒的火爆脾氣,生下的兒子卻一個比一個惜字如金,溫夫人就覺得氣悶。

好在這兩小子雖然脾氣不對,但本事都不比他老子差,大兒子去年從英國軍校畢業後在巡閱手下歷練,已經立了不少戰功,二兒子前些日子才打美國回來,不但拿下了化學學位,武藝也沒落下,讓溫九樓和溫夫人都十分滿意。

“今天出門和李家談生意了?感覺如何?”溫夫人把腰上的鞭子一解,坐在沙發中間,轉頭問二兒子。

“李家打算運一批糧食去上海賣,貨物比較多,想取個折扣,我按原有的例子說了。”

這件事本來就不算什麽大生意,只是溫夫人隨手給二兒子讓他適應練手的,溫珩處理的無功無過,溫夫人聞言點頭,沒有多評價什麽。

“你大哥這一年在部隊立了不少功,家裏的生意也能服眾了,你是什麽打算,也和我學生意嗎?”溫夫人又問。

這個問題其實有些敏感,畢竟自古以來兄弟為爭權反目之事歷歷在目,溫家雖不比皇帝,但手握長江中下遊航運之權,交好黑白兩道,也可謂權勢滔天。

溫九樓夫妻雖然覺得自家兒子不是那種人,但實打實的權勢面前還是有些擔憂,兒子沒本事氣人,兒子都太有本事也愁人。

溫九樓本意是想一碗水端平的,然而分權又不是分燒餅,哪有那麽容易做到完全公平,他怕兄弟兩人因為這些起了嫌隙,和溫夫人商量了半天,最終決定由溫夫人先探探口風。

而溫夫人挑著兩人都在的時候問這句話,也是希望他們不要多想,有什麽都當面說開。

“我就不接手家裏的生意了,先建好實驗室,還有巡閱大人說的藥廠的事,其他的以後再說。”在溫夫人的注視下,溫珩想都沒想直接說道,似乎早就做好了打算。

“嗯。”溫大少溫睿繼續惜字如金。

“……”溫夫人懷疑這兩小子私下裏早就交流過這個問題,一想到他們相處時對話不超過五個字的樣子,又覺得頭疼。

就這還能溝通,也是為難他們了。

溫夫人氣得想笑,心中卻松快不少,她拿起茶桌上的西洋小蛋糕咬了幾口磨牙,轉而關心起另一個中國長輩亙古不變的問題。

“說起來珩兒馬上就十九,睿兒也二十一了,正常情況下這個年紀孩子都該有了,你們因為留學的事耽擱了幾年,我看也是時候定了。”

“……”

溫夫人說的是兩個人,目光卻投向溫睿,畢竟他是兄長。

被母親注視催婚的溫大少深色不變,低頭喝了口手中的茶,施施然開口,“他更急。”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溫二少。

經過這麽一提醒,溫夫人想到自己二兒子的與眾不同,頓時覺得這話說的有道理,又把目光投向溫珩。

“珩兒啊……你這情況確實得抓緊相看,有合適的一定給娘說,娘去幫你娶回來!”

“……”溫珩無語地越過溫夫人看向沙發那頭的溫睿,似乎在說兄弟不厚道。

被弟弟控訴的溫大少又喝了口茶,毫不心虛——兄弟,不就是用來坑的嗎?

其實溫家兩兄弟都是一樣的腹黑,區別只是一個面癱話少,一個稍微正常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