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砰的一聲大響,索蘭的拳頭砸在由一塊完整的石頭鑿成的石制桌面上,提起來時一片鮮紅——艾麗希忍不住在心裏幫這位哥哥喊了一聲疼。

“瘋了,這一定是瘋了——”

“以所有人的生命作為代價,完成你我之間的爭鬥,完成這一場棋局……您知道此刻聚在吉薩的是幾乎整個邊境軍嗎?”

為了一場愚蠢的棋局,而損失整個下埃及守護邊境的力量,索蘭顯然覺得法老的腦子壞掉了。

“王曾經一再提醒過你,而你同意了這場棋局才開始的。”

提洛斯一句話就堵住了索蘭的所有憤怒。

大將軍緊緊地抿住嘴唇,在提洛斯面前木然站立片刻,然後開始背著手在狹小的棋室內來回踱步。

就連只是略微浮出墻壁的艾麗希,都直接感到了他的痛苦與焦慮。

然而提洛斯卻還是無動於衷,正低頭研究桌面上那副賽尼特棋的局勢。

眼下他和索蘭各有勝負,棋盤旁各自放著幾枚被犧牲掉的棋子。

“陛下……”索蘭忽地轉身,來到提洛斯面前,“您給句準話,這局棋結束的時候,底下的人會怎麽樣……那些被送出棋盤的人……他們會全部死去嗎?”

艾麗希暗叫一聲問得好:這也是她關心的問題。

“王也不知道。”

提洛斯輕輕搖頭,給出了這麽一個令索蘭吐出一口老血的答案。

“這副賽尼特棋是先王納邁爾留下的遺物。”

索蘭頓時又是一副癡呆表情:先王納邁爾,那豈不是舊王國時期的法老,第一個統一上下埃及的人?他留下的遺物?

“這副棋已經很多年沒有人下過,因此你、我,所有活著的人類,應該沒有誰曾經見過這樣的棋局,自然也沒有人知道它會帶來的後果。”

“那您還用這副棋與我對弈?”索蘭失態地大喊。

“這是因為……”提洛斯擡起頭來,表情嚴肅,一個字一個字地對索蘭說:“對於埃及而言,確立法老的唯一權威,是最重要的事。它是瑪阿特的絕對基石,它比什麽都重要。”

聽見這句話時,艾麗希有種感覺:法老是真心實意這樣認為的——保住手裏的權位,不被他人分去權柄,是提洛斯身為法老的唯一任務。

試想,上埃及本就已經脫離了法老的控制,對法老的命令一向陽奉陰違。

如果索蘭再帶著下埃及最富庶的幾個諾姆自行其是,那麽法老的權威將逐漸崩潰。

比之法老的權威,更為危險的是法老的神性,和上下埃及的普通人對於法老的信仰——

法老是行走在人間的神,如果神那麽容易就交出手中的權柄,人們對於法老的神性。甚至神明的偉力,又將保留多少尊重與崇拜?

“那邊境的安全呢?”

索蘭的聲音已經發啞,顯然這棋局對於邊境軍真刀真劍的傷害,是他始料未及,而且是不可接受的。

“就在您抵達塔尼斯,尋找某個來歷不明的外族女子的時候,赫梯王子卡爾夏也秘密潛入了塔尼斯——他是赫梯最有野心的王子,他曾不止一次帶人探查兩國邊境,不知什麽時候就會挑起邊釁!”

“我當時就上報給了您!”

提洛斯頓時也哐的一拳砸在桌面上,寒聲反駁:“大將軍,既然如此,當時你為什麽不在瑪哈拉駐守,而是擅自帶兵離開了邊境?”

索蘭頓時語塞,隔了半天才出聲反問:“那您在塔尼斯的時候,一味追逐女人,可曾有半點關心過邊境的情勢?”

艾麗希在旁竟然已經聽煩了。

這真是狗咬狗,一嘴毛啊。

就算是靈體,她也想要翻個白眼。

或者出聲提個醒:都是成年人了,請不要相互扯頭花了好不好?

正在她內心吐槽不斷的時候,忽聽提洛斯說:“大將軍,王已經將關於這副棋的一切都告訴了你,事已至此,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來吧……”提洛斯忽然提高了聲音,“索蘭,你不是長久以來,一直渴望著一場,光明正大的較量嗎?你不是希望摒卻你和法老之間所有的地位差異,一切以力量或者智慧為手段嗎?”

“來吧,現在就是你的機會!”

此刻是提洛斯主動邀戰。

就連艾麗希這個局外人,也已意識到法老終於開始轉守為攻了。

索蘭將牙咬得格格作響,可是也意識到除了將這棋局繼續之外,沒有別的辦法。

他的弱點是那些棋子——他與他的棋子牽絆太深,為了棋子的安全,該出擊時總是畏首畏尾,不敢冒險。

而法老並無這種特殊情感,該出手時會果斷出手,勇於棄子,因此盤面上遠比索蘭好看。

索蘭深吸一口氣,將身體轉過一個方向,盡量避免面對棋室的天窗,將全部主意都放在棋盤上。再加上連續擲出兩三個好點,索蘭手邊的棋子立即向前挺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