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絲雨,現在什麽時辰了?”
喬鶴枝從夢氣中問了一句,他鎖著眉頭盡力睜開困乏的眸子,想要坐起來,渾身卻提不起什麽力氣。
成親未有幾日便感染了風寒,藥每日都喝著,幾經周轉也不見得好,他這身子是越來越不成樣子。
“公子,卯時二刻了。”
喬鶴枝聞言一驚,睡意全無,連忙掀開被子要下床去。
“都這個時辰了,如何不早些叫我,若是耽擱了給婆婆請安如何是好。”
喬鶴枝有些激動,說完話抑制不住咳嗽,一張白皙的臉咳得發紅。
“公子,您就在多睡一會兒吧,左右按著時辰去那頭也是讓您在外侯著,這整日整日的冷風吹著身子如何受的住。”絲雨心疼,趕忙去攙住了喬鶴枝,從一邊的衣架上取了件厚裘子給人披上:“今早落起雨來了,外頭冷的厲害,公子今兒可得多穿些。”
喬鶴枝茫然的看向窗口,外頭灰蒙蒙一片,連帶著屋裏的光線也不明朗,難怪今日會睡的誤了時辰。
裸露在外的腳踝感受到了雨天的涼意,喬鶴枝垂著眸子,還有幾日就立冬了,天氣驟然冷了下來,以後晨起請安可就更難捱了。
他喃喃道:“做人夫郎的如何能夠貪懶晚去請安,叫人知道會失了禮數遭人笑話,到時候丟了爹娘的臉面。”
絲雨忿忿不平:“她分明就是存心為難!”
“夫君心系表姑娘,爹娘不許她現在進門,婆婆自然對我不會有好臉色。”喬鶴枝穿上衣服:“我嫁到方家時日不長且成了這般模樣,處處得更加小心謹慎著,否則往後的日子只會更難。”
絲雨紅了眼睛,喬鶴枝看著自己的小丫頭嘆了口氣,似在安慰她又好像在安慰自己:“日子還長呢,現在便哭,那可怎麽哭的盡。好了,快去端了水來梳洗,今日簡單些,不然真該晚了。”
“是。”
絲雨給喬鶴枝穿戴整齊,正準備扶人出門去,忽然一陣急切的腳步聲自外而來,人還沒到屋就在外頭嚷開了。
“正夫,主君落水了!您快去瞧瞧吧!”
喬鶴枝聽到聲音險些從凳子上滑倒,他趕緊走出屋:“怎麽回事?”
“昨夜下了大雨,少爺回了村子,返來到路上怕是天黑路滑不甚跌進了河裏,這才被人送了回來。”
“昨夜!現在都這麽些時辰了,作何發現的這般晚!”
喬鶴枝聲音發抖,才成親不久怎生遭此禍事。朝著方俞住的碧蒼小榭去的幾步路上,他心中惶惶的似是在油鍋裏過了一遭。
這會兒碧蒼小榭裏裏外外已經圍滿了人,撕心裂肺的聲音驚的打鳴的公雞直叫。
“大夫來了沒有!大夫呢!”
“我的兒啊!好好的怎麽就落河裏了!”
喬鶴枝見狀急忙上前攙住了哭嚎的婦人:“婆婆,您別著急傷著了身子。”
“那是我親兒,我能不著急?你倒是好,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也不慌不亂,石頭都比你的心熱些,他要是有個好歹你也別想有什麽好日子過。”
婦人一把推開喬鶴枝,撲著進了屋。
這當兒屋裏敞著的雕花木床上躺了個男子,體型還算高大,但多是讀書人的清雋氣,面容和唇色發白,瞧著不容樂觀。
婦人撲倒在床邊幾乎要哭昏了過去:“時節不好作何還要去那偏遠山旮旯裏去,這是以前還沒有待夠嗎!我的兒啊,眼瞧著現在日子好過些了,往後還有大好前程,你可別那麽心狠撇下娘。”
“你們說主君好端端的怎麽就回村裏去了,一個二個只曉得領了家裏的銀子用,卻是連個人都瞧不好,今天交待清楚都把你們拖去打了板子發賣了出去!”
下人瑟縮作一團,欲要答話又為難的看了一眼喬鶴枝。
“我問你們話看他做什麽!”
下人這才唯唯諾諾道:“主君……主君是回芳咀村看表姑娘了,不讓我們跟著。”
喬鶴枝眸子沉了沉,未做言語只替方俞掖了掖被角,婦人卻一把薅開了他的手:“在這裏裝什麽樣子!連自己夫君都看不好,俞兒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就得守寡,都是你,若讓俞兒的表妹早日進了門會惹出這些事情來?”
喬鶴枝攥緊了袖角:“婆婆,成婚三月方可納入妾室,我與夫君成婚尚不足一月,這叫我如何應允。”
“你一個商戶人家出身倒是很會守高門顯戶的規矩,知道的你娘家是行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官家公子哥兒,做些派頭給誰看。”
喬鶴枝垂著眸子,說什麽做什麽都是個錯,自知在生死未蔔的方俞床前爭辯不妥,他合上了嘴。
眼下卻也並不是該憂心這些的時候,還不知方俞會不會有個好歹,若是人沒了……他想都不敢想……
“大夫來了!”
好在下人的一聲通報下緩解了屋裏的氣氛,喬鶴枝含著淚光站起身,一眾人給大夫讓出了個位置,各懷心思的等待著大夫看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