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宿原擦著頭發,懶散地發了條微信語音:“沒別的事,就是去醫院看看。”

湯涵很操心:“檢查結果第一時間告訴我。我也注意了小盛他訓練賽時間長一點就一直按手腕。是腱鞘炎吧?”

宿原簡短說:“比那嚴重點。”

湯涵:“他同意去醫院了?”

“不同意也得同意。”宿原說,“沒別的了,不說了。”

*

盛因明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撕掉肌內效膠布,又解開護腕。護腕其實沒多大用,只是用來擋住手腕的一圈傷疤。他摸了摸自己手腕凹凸不平的痕跡,把手舉到半空,仔細端詳了一陣。

疼,無時無刻不在疼,但正因為無時無刻不疼,所以他對疼痛的閾值提高了,免疫了,習慣與它們共處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麽了。

之前的醫生跟他說的是想治好得動手術,手術有百分之三十的幾率失敗,失敗會讓整只手完全廢掉——一本書都舉不起的那種廢掉。百分之七十的幾率治好,治好還得修養一兩個月,而賽季這麽緊湊,哪來的時間?

既然宿原要他去醫院看,那就去。

去完了,他就問不出“是成年人做出的成熟決定嗎”這種高高在上的問題了。

於是第二天盛因明跟宿原一塊兒去了醫院。

先看的骨科,拍片子做檢查,流程非常復雜,做完之後要到下午才能得結果。盛因明跟宿原在醫院附近的餐廳隨便吃了點午飯。吃飯的時候,盛因明擡起臉來,問:“你每個月到醫院是檢查什麽?”

宿原怔了下,淡然道:“失眠……”他想了想,說,“宛平南路600號,我還真的去看過。”

可惜沒什麽用,在那買了一大堆藥,最後沒怎麽吃都過期了。

除了失眠還有就是腰椎的一些問題,需要到中醫科推拿針灸。職業病,打了幾年的職業選手多多少少都有一點,宿原身上的病其實不算嚴重。——至少,對比盛因明。

ADC是手腕磨損最嚴重的一個位置,因為他們對線期需要不斷點擊地板調整位置。有的AD習慣非常可怕,在兩次平A之間會至少移動四次鼠標,盛因明最巔峰的時候,六次。團戰的時候,ADC也是最需要謹慎小心調整自己站位的一個角色,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團戰先秒了對面AD,這波團就贏了一半。

盛因明不巧,就屬於兩次平A之間會極其頻繁調整自己位置的那一類選手,黑粉眼裏“無效操作”很多,已經成習慣了,手腕負擔非常大。和宿原比起來,他的手可能已經是三四十歲人的手腕了。

果然,最後檢查出來結果也是,顯示手腕問題非常嚴重。

醫生拿著片子仔細看了一遍,擡頭跟盛因明講:“這種磨損程度,還有積液,平時是很難靈活運動的,會影響到日常生活了。怎麽現在才來醫院?”

盛因明眨了眨眼,臉色不變:“忙。”

“得做手術。”醫生說,“平時也不能用手過度,不然會快速惡化,盡快手術,不然會影響到日後活動。”

盛因明看了眼皺著眉頭聽醫生說話的宿原,冷靜地說:“沒有時間。”

宿原低眼,說:“有時間。醫生您看一下他要怎麽安排。”

醫生說:“問題是比較嚴重的,手術得具體分析看怎麽做才能保持最好機能,得先看你們自己的時間安排。我建議盡快,拖得越久越嚴重。”他擡眼,仔細打量了一眼盛因明,說,“是電競選手是吧?手術風險是有的,得看你們自己怎麽想。”

這些話,盛因明早就聽過了不止一遍。

在PTG的時候,教練帶他去紮過針看過中醫,看過西醫吃過藥,最後,只剩手術一條路了。要不然,就是賽前打封閉上場。

盛因明眼睛裏藏了一點輕嘲,看向宿原,仿佛在說他的天真。他平靜地站起來收好自己的片子,跟醫生道謝,說:“手術的事情會考慮。”

離開醫生的診室,走過一條走廊。一側是明亮的窗戶,陽光傾斜進來。另一側是一間間掛著名牌的醫生辦公室。走廊不時有護士端著藥瓶路過。

盛因明走在前面,宿原跟在他身後,看見一個後腦勺。後腦發質很軟,好像某種很好說話的貓咪,一身溫暖皮毛。但是實際上這個人脾氣並沒有多好,對誰都很尖銳冷漠。為什麽不乖一點呢?

為什麽好像對自己的身體一點都不在乎呢?

宿原拉住他的手臂。

盛因明回過頭來,靜靜說:“這就是結果。我檢查過好幾遍。”

宿原看著他帶著嘲意的眼睛,冷不丁問:“盛因明,所以你是因為,準備退役,手不想要了,才來的TS?”他頓了下,換了個說法,“你來TS養老。”

盛因明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筆直望向宿原,扯開自己的手臂:“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