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車往頌園開的時候,陸南川開始感到頭疼,像有人用拳頭一下下鑿著太陽穴。

可能是那一瓶不知名紅酒的功勞,也可能是大夜戲之後連軸轉給累的。

他靠在副駕上呼了口氣,用指關節抵上額角,壓著。以現在這個角度,讓他正好能看到把控著方向盤的顧玉琢。

不得不承認,只要不亂動不說話,他就是挺賞心悅目的一個人。

要進一步嗎?

陸南川在痛感裏開始考慮黑崽可能給出的反應,但老實講,每一種猜想都不是太美妙。

相比起“逼迫”,恐怕“引導”才更合適。

在陸南川腦子裏上演情景劇的時候,顧玉琢那顆時常離線的大腦也沒閑著,開始復盤他們的“偶遇”。

-陸老師說約了朋友,朋友呢?

-行吧,假設我沒看見。

-那為啥朋友都走了,他還不走?

-這個簡單,他看見我相親了。

-替我把關,怕我被騙?

-啊!

-這宛如老顧一般的行為。

在內心一股暖流的驅使下,他轉頭迅速地看了陸南川一眼,卻沒料跟對方的視線碰了個正著,啪一下,火花帶閃電一樣。

黑崽被嚇了一跳,瞬間有種幹壞事被抓包的局促。

於是又飛快地把頭扭回來,看著路,以防開到護欄上。

陸南川無聲地笑了下,也轉開目光看路了。

頌園在西郊,不堵的情況下開車也要走一個多小時,能在這兒住的人通常都是不用考慮通勤的人群,否則早晚被堵車逼成精神病。

但即便不用通勤,住在這兒也顯得很孤僻了。

它整個小區都是獨棟別墅,由於建成比較早,沒有現如今那麽寸土寸金的概念,所以每一棟都配個比房屋面積大不少花園,這就造成了只要家裏樹種的多,那就不可能看見鄰居家的情況。

更孤僻了。

保安盡職盡責,把顧玉琢的車攔在門外。

等陸南川從副駕上露了臉,保安才登記下車牌,把他們放進去。

“十一點多了,等你開回去得一點了。”陸南川看眼表,說道,“今天將就在我這住吧,明再回。”

顧玉琢確實是困了,但現在不是在劇組,沒特殊情況,就為開一小時車挺累就留宿有些不禮貌。

車停,陸南川指了下正在緩慢開啟的車庫,“我上午飛回劇組,沒叫車,你送我。”

這就沒給顧玉琢一丁點說“不”的機會。

下了車,顧玉琢打個哈欠,困得眼淚都催出來了。

陸南川領著他進門,那狀態像是顧玉琢已經來過八百次,一點兒都不帶介紹參觀的,指示他拿拖鞋自己換,然後就去廚房了。

顧玉琢踩上拖鞋之後,擡頭掃一眼,掃完,讓這套房的“通透”給震驚了。

——除少部分起承重作用的墻面以外,入目全是落地玻璃。

非常亮堂,毫無隱私可言。

如果狗仔能順利蹚過外圍安保系統,那麽,對著這些大玻璃,簡直想怎麽拍就怎麽拍,快樂天堂。

“房間在二樓,住哪間你自己挑。”

陸南川遞給他一個玻璃瓶,裏面看上去是鮮榨果汁。

“哇,”顧玉琢跟那瓶子對視,“你榨的?”

陸南川說:“可能是我媽,也可能是阿姨。”他很自然地帶了一句,就把話題轉走了,“忘了問你,相親的姑娘怎麽樣?”

顧玉琢頭皮一緊,心說:來了來了,專屬老顧的問題來了。

甚至老顧可能為了緩沖,都沒在第一時間來打聽。

該怎麽說,姑娘沒看上我,黃了?

姑娘為了拿我當擋箭牌才來的,餐費還抵了勞務費?

姑娘是個文化人,我是一文盲配不上?

真棒,每一套說辭都有它自己獨到的廢物之處。

我是一個廢物。

鐵光棍預定。

陸南川已經在那張乳白色的沙發上坐下來了,並慢條斯理地喝著另一瓶綠色的果汁。

黑崽手掌搓搓褲子,跟過來,低著他的狗頭,說:“沒成,黃了。”

“哦,挺好,失敗的經驗教訓。”陸南川手指摩挲著玻璃瓶,擦掉了一串水珠,“自我感覺如何,以後還積極參加嗎?”

顧玉琢一時間仿佛被教導主任掐住了後脖頸。

他說:“再也不了。”我打算孤寡一生,青燈古佛,剃發出家。

陸南川臉上也看不出有什麽情緒波動,一指前面樓梯,“行,去洗洗睡吧。”

顧玉琢也不知道自己該住哪間房,上樓前順嘴問了句,說陸老師你要不給我指一間那我就蹭你主臥睡。陸南川坐沙發上一笑,說我怕你嗎?那就一張床一條被一起摟著睡。

如果換許堯臣放這厥詞,那顧玉琢二話不說就得去占領他床。但陸南川說,他一下就蔫了,不僅蔫了,還慌,臉上還熱。

於是他一溜煙跑上樓,連頭都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