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中火得知公主患病(名場面)……

梅鶴庭眼前的世界被染成一片紅,一把接住昏倒的人,怔怔低頭。

女子雪白的臉宛如一件沒有生命的瓷器,只有眉間痣與朱色唇,是釉上兩道刺目的裂痕。

“殿下,明珠……”

那血滲進梅鶴庭的瞳,斑駁駭人。視線裏的那張面容像要即將模糊不見,他使勁眨動幾下眼,又軟聲地喚,又輕輕地推,可她就是閉著眼不應。

“她怎麽了……”梅鶴庭抖指去摸她的脈,好不容易按到微弱的跳動,自己的心已快要不會跳了,揚眼看向迎宵,“她怎麽了!”

迎宵不應,一面狠掐著手掌叫軾使來駕車,一面令隨行暗衛速召禦醫入公主府,而後劈手要將殿下從梅鶴庭手裏奪過來。

“叱!”梅鶴庭呼喝一聲,瞿瞿惶惶抱起昏迷的宣明珠登車。迎宵隨之躍上車駕,看著前一刻還威風八面的男人,像稚童揣寶般將人緊緊擁攬在懷內,當下顧不得與他爭馳,命車夫快快打鞭。

“她到底怎麽了!”幾乎覆面的血在男人臉上半幹,仿佛一層駭人的陰影,“你們,何事瞞著我?”

“梅大人辦案不是明察秋毫嗎?不是聲稱三叉手內必見疑點嗎?”

迎宵不知殿下生死,內心豈能不懼,被這個糊塗行子連聲追問,再也不能忍耐,連冷笑也作不出來,面上只有冷,高聲道:

“大人曾與殿下朝夕共處,竟燈下黑到盲了不成,問我們短長?你便不關心殿下,總該知道,柔嘉太皇太後當年是因何去世的吧!”

梅鶴庭的熱心口淬了窟冷冰霜,半晌不過魂。

一路上怎麽回去的,他不知道,等神魂再度有了意識,人已站在鳴臯苑裏,懷中已經蕩然一空。

崔嬤嬤的哭心喊肝、澄兒的飲泣急惶、長史的延醫安排,走馬燈一樣在他眼前輪番上演。梅鶴庭木木地立在蜿迤的木柞長廊上,覺得這一副身子不是自己的。

局外人一樣,看著他們忙。

一忽聽這個道:“快將言世子從南疆帶回的清明散拿來試試!”

一忽又聽那個道:“速遣密衛向宮裏黃公公遞個信,只怕陛下要過問……”

梅鶴庭聽著,心頭反復刀絞著一個真相。

宣明珠患上了血枯症。

舉世無藥可醫的絕症。

這件事澄兒泓兒知,迎宵松苔知,崔嬤嬤畢長史知,陛下知太醫知,連,言淮都知道。

他們都知道,只有自己這做了她七年丈夫的人,一無所知。

方才竟還在眾人面前放言,對她丹心忱忱,天地可鑒。

好個天地可鑒。

鉆心的疼,從每一條骨頭縫子裏蘇醒,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鋼絲網勒緊他。

他霍然捂胸,冒著冷汗悶嗽一聲,便向內寢的門裏去,被打簾子出來的泓兒攔住。

一片簾篾的邊角情急下甩在他顴骨上,劃出一道細長的口子,在那張血面上如葉入林。泓兒乍見這張血紅的臉,嚇得倒退了一步,只怕此時給他一面鏡子能去唱關公了。

“大人留步吧。”

長公主吐血昏迷,泓兒是此刻少有幾個能鎮定下來主事的,也來不及追究是誰放此人進府的,快聲說道:“您瞧見了,府上眼下亂的一天星鬥,就算看在殿下往日的情分上,請莫添亂。您該知道,殿下此時最不願見的人是誰。”

說完她揚聲向外喊:“太醫來了沒有!”

太醫來了,柏木制的藥箱幾乎要顛碎周太醫後脊的骨頭。

梅豫步履淩亂地跟在後頭,他才聽說母親不好,見到泓兒凝聲問了幾句情況,復向周太醫深深一揖:“盡托付大人了!”

梅鶴庭不認識似的盯著長子,眼神是無盡的絕望。

“連你,也知道?”

*

一眾婢子或捧巾帨,或端參湯,打簾子進進出出。周太醫入內為長公主號過脈象,又說鬥膽請見一眼殿下的金面。

泓兒便撩起帷簾,緊張地盯住太醫。

宣明珠身上的蟒袍沾了血,由女使換成了雪緞中單,安靜地臥在妝花錦中。

眉間小朱砂的色澤黯了下去,濃密睫羽在瞼下打出一小片隱青的影,面呈金紙之色。

龍氣一離身,那身柔白色的襦衣,將內裏絮弱全勾了出來。

周太醫沉吟嗟嘬,詢問公主的用藥情況,等聽說今早殿下一連喝了兩服藥,這位禦醫直蹦得老高。

“那是強提血氣的方子!下官再三強調,需按時按量服用——雙劑服下,如何能不吐血?”

泓兒忙問:“可有大礙嗎?”

周太醫自驚自詫過後,嗐了一聲,安撫說大礙倒也沒有,“只是看相嚇人,待下官開副行導血經的藥劑,想法子讓殿下喝下,醒來便好了。以後卻不可再如此不顧醫囑了。”

直到聽見這句準話,泓兒的眼波才汪洋起來,為長公主掖好帷帳,揩淚比手,請太醫到外罩間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