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月皊有很多顧慮。那些紛雜的顧慮縈繞在她心頭,讓她不能清楚地去想這個問題。

江厭辭問完這話,才反應過來這問題不太對,這和他以往的理念不符。

一直是什麽概念?

他眼裏沒有永遠,只有當下。

就像他待月皊,縱使如今覺得她伴在身側是一件很愉悅的事情,他心裏也沒有要將這種愉悅持續至永遠的打算。

若是旁的男子說出“待你有心上人,隨時可以走”,恐怕會將這女子冷落著。

江厭辭不會。她未來走不走和眼下與她的相處並沒有關系。這聽起來荒謬,卻確實是他所想。他只在意當下。

或許是受到這些年成長經歷的影響,他從小就沒有明天的概念。雖說如今人長大了也有了自保的本事,那從小就養成的思維卻是改不了的。

江厭辭看著月皊蹙起的眉頭,知她為怎麽答而犯難。他這問題問的不對,便不想再要答案。

“算了,你不用說了。”江厭辭彎腰,去拿車內小桌上的酒瓶。

手掌大小的圓肚子陶罐酒瓶,脖子卻細細的。江厭辭也不將酒倒進杯中,撥了塞子便仰頭往口中倒去。

烈酒入喉,帶著火熱的暖意。

月皊望著江厭辭上下輕動著的喉結,她低低地軟聲開口:“想的。”

江厭辭上下翻滾的喉結停頓了一下,才將口中的烈酒吞下。他將口邊的酒壺拿開,唇上沾了些酒漬。

“可是我不能。”月皊輕輕搖頭,她不去看江厭辭深凝的眸子,慢吞吞地垂下眼睛來。

江厭辭修長的指輕輕轉弄著手中酒瓶的細頸,他深沉的眸子盯著月皊,沉默著。

馬車拐出小巷,車身慣性地朝一側傾歪。月皊身子亦跟著朝一側歪了歪,她扶著車壁穩了穩身。

馬車出了燕子巷沒多久,就來到了主路,路上行人與車輿往來,車夫揚鞭口中不停地吆喝著,提示行人避讓。

片刻後,江厭辭再問:“確定過了十五就走?”

月皊幾不可見地蹙了下眉,沉默著。上次江厭辭問她時,她是這樣說的。可日子越來越近,她心裏越來越茫然和不舍。

經過一段不太平整的路,馬車顛簸起來。月皊還未來得及給江厭辭肯定的答復,嬌柔的身子跟著晃來晃去。

江厭辭有些看不過去她顛來顛去的樣子。他伸出手,道:“過來。”

月皊望他一眼,將手遞給他,起身離開這邊的長凳,被江厭辭拉到他身邊。

一邊是車輿最裏面的車壁,另一邊就是江厭辭,她像是被塞進了縫隙角落,可這角落異常穩固。左邊的人比右邊的車壁還要安全。

“既然還沒決定好是要搬去白家,還是和玉瀾畔那人一起,那就慢慢想。”江厭辭頓了頓,再補一句,“不用急著走。”

月皊安靜地聽著他的話,輕輕地點了下頭,才小聲地“嗯”了一聲。

“什麽時候下定決心要走,來跟我要放妾書。”

月皊點頭,又輕“嗯”了一聲。

江厭辭沒有再說話了。

月皊卻不由想起了放妾書。她以前是奴籍,那便是賤妾可隨意買賣典當。而如今換成了良籍,補了納妾的手續,便不是可以隨意發賣的婢妾了。

如今一想,也算處境變得更好些了?這想法一生出,月皊又立刻覺得就算是以前的奴妾,三郎應當也是不會把她賣了的!

月皊眼角的余光望向兩個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剛剛江厭辭將她拉過來後,沒有松開手。

她的小手被江厭辭握在掌中。起初只是被江厭辭握著,沒過多久,他捏了捏月皊的手,不知怎麽生出些興致,便慢條斯理地反復揉捏擺弄著。

月皊起先腦子裏想東想西沒有覺察,如今注意到了,手上的感覺明顯變得更清晰。他再次偷偷望了一眼,試探著想要將手抽回來。

“別動。”江厭辭緩聲道。

他怎可以這樣理所應當?月皊望向他,見他垂著眼,視線一直落在她的指尖。

月皊又忍了一會兒,才小聲說:“還給我吧……”

明明是她自己的手……

江厭辭拇指指腹反復輕撫著月皊指背。聞言,他動作停頓下來,又擡起月皊的手送到唇邊,用她粉嫩的指端碰了碰他的唇角。

溫軟的觸覺,還伴著一點她身上特有的淺香。

江厭辭忽然就張開嘴,將月皊的指尖兒含在了口中。舌尖輕輕舔舐過她纖軟指端。

一種酥麻的異樣滋味從月皊的指尖傳開,頃刻間覆浪般擊在月皊的心尖尖上,讓她的身子莫名跟著輕顫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想要再次嘗試著將手抽回來,可她軟綿綿的動作沒能將手挪走半分,反倒是江厭辭忽然咬上了她的指端。

他輕輕咬住她的指尖,感受著那一點輕微的顫,再緩慢地廝磨。

月皊心口怦怦跳著,整顆心臟都快要從口中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