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湯伍剛反應過來有女子在屏風後,那雙因慣性往前走的腿還沒來得及停下來,一道勁風從身後襲來,襲在他的後腦。

他敏銳地覺察到了性命之虞的危險,可是完全避不開。

像一柄千斤錘敲過來,一陣劇痛。

湯伍忽然覺得身上的傷口也沒那麽疼了。不過他很快就來不及想其他,悶哼了一聲,雙眼翻白,直接昏了過去,身體朝前倒去,壓在屏風上。

屏風被壓倒時,月皊面色如紙地向後退避,後脊緊緊貼在墻壁上。

渾身是血的男子倒在身前,繪著錦繡春山的屏風染上了血汙。

月皊雙手抵在胸前,微微聳起的雙肩戰栗著,她膽戰心驚地瞥了一眼身前昏倒的男子,見他昏迷不醒,月皊悄悄松了口氣。她再擡眼,望向遠處。

月皊最後的印象,是江厭辭背對而立的頎長背影。

跌倒聲和水聲讓江厭辭皺了眉,他靜待了片刻,也沒聽見月皊其他動靜,唯水聲仍在泠泠。他不得不回頭,意外地看見月皊昏倒在地,她倒下時壓到了出水鐙,淋浴熱湯從墻上的竹筒流出,帶著繚繞的水汽,落在她凹下去的細腰,又有水珠再次溫柔輕濺。

這是嚇昏了,還是被他傷到了?

江厭辭看了眼自己的手,大步朝月皊走過去,經過三足銅凳時,順手拿了上面的寬大棉巾。

人還沒走到月皊身前,他已將抓在手中的棉巾擲過去,準確覆在月皊的身上。

展開的寬大棉巾,將月皊大部分身子遮住。露出一條纖細瑩白的手臂,和若隱若現的鎖骨,還有小腿下的一雙雪足。

江厭辭立在月皊身前,垂首望著她。

溫熱的浴湯還在源源不斷落下來,很快打濕了月皊腰上的棉巾,洇濕了一大偏。柔軟的棉巾軟趴趴地貼在她的腰側。

濺起的水珠跳到江厭辭的皂靴上。

江厭辭看了眼昏倒的湯伍,收回視線,彎腰,將月皊抱了起來。

她輕得讓江厭辭詫異,不由垂眼望了一眼懷中人。

她還沒有他的那柄刀重。

不僅輕,還有著不同尋常的燙。

——原來她在發燒。

出水鐙翹起,最後殘在竹筒裏的水纏綿落下來,落在江厭辭的肩,又從他的肩頭垂落,溫柔滴落在月皊的面頰。水漬在月皊的臉頰滑出逶迤的痕跡,最終悄無聲息地隱進她的鎖骨。

江厭辭將月皊抱到長凳上放下,沒有他的憑靠,月皊立刻軟軟地倒在長凳上。

湯伍身上的傷本就很重,再經了這麽一遭,急需醫治,耽擱不得。

江厭辭將月皊放下後,幾乎沒有停頓地去衣簍裏拿衣服。他將衣簍裏的衣物盡數拿出來,放在長凳一頭,然後從中隨手拿了一件。

又薄又小。

江厭辭瞥了一眼指間小小的衣物,頓了頓,才明白過來這是女子貼身的小衣。

纖細的帶子纏繞在他修長的指間,又墜下去,輕輕晃顫著。像她那總是搖曳不安的眸光。

江厭辭回頭望了月皊一眼,將貼身的小衣放回衣簍。他沒有再隨手拿起一件,生怕再拿出更貼身的小衣物。這次看準了,他才直接拿出她的上衫。

他握住月皊雙肩讓人坐起,坐在她身後,先後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將手臂送進袖中。

他的手從月皊腰側探到她身前,握住她的衣襟交疊。

手背上蹭到的柔軟,讓江厭辭的動作停頓了一息,又繼續將她的衣帶系好。

隨著她坐起身,那擋在她身前的棉巾早已落下來,淩亂堆在她的腰腿。

江厭辭松了手,任由月皊重新躺下來。他去衣簍裏拿她的裙子,省掉了裙中褲。

小巧的雪足沒進裙腰,緊接著小腿,雙膝。

江厭辭的手指捏著她的裙腰,為她穿裙。那為她遮身的棉巾覆在他的手背。

顯然,江厭辭為她穿衣並不打算拿走她遮身的巾子。在棉巾下,為她穿衣,動作也盡量避開她的身體。

非禮勿視,即使她不知道。

裙腰逐漸往上,經臀時,江厭辭握住月皊的細腰,將她一側的腰身擡起,將裙子慢慢挪提。

隨著月皊身子一側微擡,另一側浸了水的棉巾越發沉甸甸。

棉巾滑下去的那一刻,江厭辭的手握著裙腰正經過月皊的胯側。他幹凈修長的指端,抵著的,正是月皊胯側的一粒小小紅痣。

鵝黃的裙子色澤明艷又溫暖,衫下與裙上露出少女一小截賽雪軟玉肌。一片潔白無瑕中,落進了這麽一粒小小的紅。

望著那枚胯側痣,江厭辭動作停頓了一下,立刻收回目光,動作很快地將月皊的衣服穿好,然後將人抱出去。

江厭辭抱著月皊剛出了浴室,迎面撞見芳甸。

江厭辭腳步生生頓住,面色也微變。

——他形單影只慣了,絕大數時候都是一個人,什麽事情都習慣了自己一個人去做。他竟一時忘了有婢女可差遣。他應該吩咐一個婢女進去給月皊換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