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是我手指在“酒酒”兩個字上停留許久……
夜裏三點鐘,裴淮之一身煙酒氣,醉意闌珊,深眸微闔,黑色碎發很短一茬,在額前打下陰影,懶洋洋地靠在卡座裏,手裏還剩下半瓶子酒,也不知這一晚到底喝了多少。
蔣政忙前忙後,派了司機將人從酒吧送回翡落灣,男人心情煩悶地扯松領帶下車時,在院前小花園裏怔了許久,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到了哪。
他似乎有挺長一段時間沒回過翡落灣了。
打從周酒離開起?又好像更早。liJia
裴淮之自認沒有分手後,還特地回到兩人曾經同居的地方睹物思人的奇怪癖好,可如今徒然被送到這,他站在花園內,目光所及之處,都能在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當初周酒還在時的情景。
花園裏的秋千是她最喜歡的,裴淮之記得,小姑娘常穿著柔軟的棉質睡裙,懶懶地窩在鋪著羽毯的秋千榻上,抱著本書,一邊蕩,一邊等他回家。
好多年了,只要他的車在翡落灣門前停下,下車的一瞬間,就能見到那抹軟糯糯的身影帶著興奮和羞意,朝自己奔來。
有時候她也會在水裏。
高中那年,周酒被檢查出患了輕度氣喘,醫生建議多多運動,加強抵抗力,作為體育廢物的她,最適合的項目便是遊泳,沒過幾日,翡落灣建築周身,多了條幹凈精致的環墅泳道,裴淮之默許她使用,甚至還親自下水教會了她。
後來兩人在一塊之後,偶爾回家沒見到她,便會看見小姑娘在那水裏,一下一下探著頭。等發現他回來時,就開心地遊到岸邊,也不管身上的小可愛泳衣滿是水痕,從水裏伸出纖細白嫩的手臂,小小一只纏在他身上,粉粉軟唇貼上來,撒著嬌要他抱回去。
夜越深,腦海裏浮現的場景就越發清晰,一整晚的烈酒像是白喝了般,絲毫不起半點作用。
他越是努力想要將這些畫面從記憶中刪去,就越是控制不住去想她。
甚至站在院前那兩棵,當初周酒從學校撿回來種的小樹苗旁,還忍不住拿起一旁的花壺澆了一圈水。
片刻後,男人動作一滯,捏著花壺的手指骨節泛起蒼白,像是用了極大的勁,而後煩躁地丟到一旁,扯松領帶進了別墅。
傭人見他一身酒氣,將人攙著上樓後,又忙送了碗醒酒湯。
裴淮之懶懶地喝了兩口,眉頭不自覺皺起,薄唇上泛著點水光,他嗓音帶著點啞,沉沉道:“味道不對。”
“以往都是小姐煮醒酒湯……可能味道會有些不大一樣……”
傭人話剛說完,男人拿著湯碗的手懸在空中,深眸睨著一處出神,半晌後將碗推開:“拿走。”
等到整個屋內恢復平靜,他微睜著眼,漫不經心打量整個臥室。
周酒確實整理掉不少東西,可那些都是她自己掙錢買的,他送的一樣沒動,很有骨氣的,全都留在了翡落灣。
某些回憶再次透過房間內各種各樣周酒曾經碰過的小物件,想著法地鉆進裴淮之的腦子裏。
壁畫出自她最喜歡的畫家之手,連這床單都是最襯她膚色的。
兩人曾無數次在這張床上情深意濃,她白皙細嫩的身子貼在他懷中,男人閉上眼,似乎還能聽見他最喜歡的嬌聲縈繞在耳畔,甚至連燈都在晃。
最後大抵還是酒精作祟,裴淮之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不過整夜下來睡得並不佳,時不時便會夢見她。
翌日清晨,男人蹙著眉,側躺時,鼻間滿是周酒枕上散出的淡香,此刻他思緒還未轉醒,卻下意識往另一半伸出手臂去摟,然而並未能將習慣中的溫香軟玉重新攬入懷中,床榻冰冰涼,那半邊根本就沒有人。
裴淮之微掀了掀眼皮子,頭疼欲裂,一股莫名的煩躁湧上心頭,隨手拿起床邊那杯冰涼的水,仰頭便直直灌下,精致的喉結不住滾動,水珠順著脖頸流入松垮的睡衣中。
等到喝完了才發現,就連裝著冰水的這杯子,都是周酒之前小心翼翼換的情侶款,留下的這只是淺藍色。
裴淮之舌尖不耐地頂了頂臉頰,拿起手機找到通訊錄裏那個最熟悉的號碼,手指在“酒酒”兩個字上停留許久,最後還是撥了過去。
那頭很久才接起來,背景音嘈雜,聽起來邊上有不少人:“喂?哪位?”
“賣保險嗎?我不買哦,沒錢買房,流量包也不需要升級,沒有快遞在路上。”周酒一口氣把能想到的推銷全數回絕後,“不說話我就掛了哦。”
裴淮之臉色黑了幾分,原來她已經把他的號碼刪了?
半晌後男人淡聲道:“是我。”
對面似乎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隨後語氣就沒方才客氣了:“有事?”
裴淮之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以往在一起時,多是周酒軟軟甜甜地找著各種話題,他只需要應聲,給點笑,她都能繼續下去,男人心中那份郁結越發強烈,眸光睨著那淺藍色杯子,明明想念就在嘴邊,等一出口,卻又變成了最清冷的調調:“有空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