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於此刻坍塌(上)
……
剛結束高考三天,新鮮勁沒過,謝師宴送走老師才聚眾來到KTV,包房裏處處是解放天性的鬼哭狼嚎,正常溝通得靠吼。
耿一直飯桌上就喝大了,早早被他繼母的秘書揪回家,這桌鬥地主二缺一,拉我來湊數。
“草,我要不起。”
“我也不要。”
我目光在角落裏紮堆的人群裏落定,手上甩出五張撲克:“五六七八九,順子。”
“我靠,怎麽把地主放跑了啊!”農民氣得左手一揚,剛好打翻一邊的紅酒。
記不清哪位帶來的Leitz,甜口葡萄酒,厚重的玻璃瓶猝不及防砸落在地。好在酒剩下的不多,只遠遠濺到我球鞋上幾滴。
洇開後,在昏暗的室內沉得像墨跡。
始作俑者連連雙手合十道歉:“啊對不起對不起,我給你擦擦。”
我擺手拒絕,說包裏有濕巾,你們繼續。
倒不是有意敗興。只是早上我剛剛得知徐韻女士有孕的消息,現在實在興致缺缺。
連聲的道歉被落在身後,我隨意擦了兩下,一聲不響地坐在角落的沙發上。
角落裏相對安靜很多。
參加國王遊戲的有十三人,盤坐一旁,圍成一圈,裴雁來百無聊賴地位列其中。他大半張臉側對著我,沒給過來什麽眼神,嘴角掛著淡笑,席地而坐也從容優雅。
但就像包法利夫人,優雅從不代表著細膩的感情。他的信眾龐大,只有我愛的是真容。
藍紅交錯的燈光細碎灑在他的眼尾,我從胃部湧起一陣不可遏制的幹渴。
連虛偽都完美,怎樣糟糕的人類。
可我這麽喜歡他。
手邊剛好有果盤,我用牙簽插了塊蜜瓜飲鴆止渴。但還沒來及咀嚼,就聽到有人叫我名字。
“林小山,你閑著吧?十四個人剛好能玩A到K整組牌,來啊,十三缺一!”是體委在喊。
眾人的視線驟然集中在我身上。
裴雁來也不例外。
自從我知曉他的惡劣本性後,他每每再對我展現這幅過於人性化的姿態,我都會覺得受寵若驚。
誰的手機突然響了。
我下意識追著聲音找去,才在參與遊戲的十三人中看到了孫汀洲。屏幕的光線照在他臉上,猙獰的錯覺轉瞬而逝。
我猶豫兩秒,還是說了:“好。”
同學們自動挪開一個人的空位,我順理成章地坐在了裴雁來的正對面。
體委拍拍手:“我們人多,允許每輪國王都能提兩個命令,好吧?提高一下參與度。但是事先聲明,每個命令所涵蓋的人數不能太多,不然容易記不住,最後又亂套。大家覺得幾個人合適?”
他的目光下意識向裴雁來掃去。
總是這樣,有裴雁來在的地方話事權大多不會旁落。就算他不主動,也會有人上門求援。
“小於等於三吧。”裴雁來比了個手勢:“差不多是總人數的一半,適度緊張。”
沒人有意見,全票通過。
“OK,那就遊戲開始——抽牌抽牌!”背景音樂聒噪,體委轉頭罵道:“那誰,曹恒,你丫把嘴閉上,話筒換個人行不行?難聽死了!打擾遊戲!”
曹恒喝多了,說話打彎,聽得人直起雞皮疙瘩:“你媽的~你行你來啊~”
“曹,聽話啊,話筒交出來吧,今晚你已經被投訴三回了。”
“是啊曹,犧牲你一人,幸福三十人。你下來吧算哥求你。”
……
你一言我一語奚落完,包廂裏爆發陣陣哄笑。
裴雁來也笑著罵了句短促的粗話,他今天穿潮牌短袖和白色球鞋,晃神間我真以為他青春年少不知愁。
可見好演員在背景板裏也不偷懶,簡直敬業到一絲不苟。
十四張牌發完,第一輪抽到鬼牌的是我們班最漂亮的姑娘。
人是真溫柔,家教也很嚴,想來提的要求不會過火。
但這遊戲追求的就是刺激。亮明她國王身份的時候,果然一半多人垂著頭,默不作聲地失望嘆氣。
她起初似乎怕冒犯到人,所以問得很謹慎:“嗯……抽到2和8的擁抱十秒?”
孫汀洲突然笑了一聲,我看向他時,他矯情吧啦地把半松的長發掛在耳後:“小姐,這也太沒難度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今天我們來點刺激的吧。”
我冷眼掃他一眼。
這孫子在憋什麽壞水?
“好吧。”她沉吟片刻,又輕描淡寫改口道:“那就2和8隔著衛生紙接吻,然後A坐在Q背上,Q坐二十個俯臥撐。”
話音剛落,略顯萎靡的氣氛登時被炒熱。
“我草!牛啊姐!”
“刺激,挺刺激哈!”
“靠,沒想到,真來這麽大的啊!”
……
孫汀洲伸手打個響指,手腕上帶著兩串銀質手鏈。他很瘦,擡起來就會順著小臂下滑。
“願賭服輸。來吧,哪位是8,要和我隔著紙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