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賭性(第2/2頁)

他能不能咬我一口……草,我真是個變態。

我見他開口,是還有後話要講。

“裴雁來。”

——但被不速之客打斷。成熟女人,聲線有些低啞,聽得出是個煙槍。

裴雁來抓住我校服的手不緊不慢地松開。

我朝聲音的來處看去,那是一位非常優雅的事業女性,五官美艷淩厲,像混血。

看到她眼睛的一瞬間,一個不算離譜的念頭冒了出來。

這是裴雁來的母親。

我猜的沒錯。就在下一秒,裴雁來換了個站姿,微歪著頭,我猜他有些不耐。

他沖著來人叫了聲“媽”。

不鹹不淡的,不親近,也不算敬重。

生怕想拱人家白菜的情緒漫上臉,突如而來的一陣心虛將我自己往後扯了一步。

我跨出和裴雁來的“不安全距離”,也恭恭敬敬地對來人叫了聲“阿姨好”。

裴雁來的母親瞥過我,只對我點了一下頭,並不熱絡、居高臨下地應了一聲“你好”。

一看就不是什麽簡單角色。她穿著西裝,像是企業高管,又或者什麽壇新秀,氣壓迫人,美艷逼人。雖然不多,但裴雁來身上有她的影子。

母子兩人氣氛不好。我本來就不是什麽擅長討長輩歡心的孩子,深知在這裏多待沒什麽好處。

進退維谷間,裴雁來看了我一眼。

我接收到信號,簡單打聲招呼,就快步離開戰場。

臨到轉角處,我還是沒忍住回了一次頭。

但過往的人群遮住視線,我已經看不清楚裴雁來的身影。

家長會開始的時候學生就已經走了個七七八八,我更沒有什麽理由留下。

可我想等等裴雁來。

他不開心,而我不想什麽也不做——盡管我並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些什麽。

我守在校門口,數著從校園裏逃出來的人頭,直到家長會結束,又一波人群湧了出來。

好一副眾生相。有人蔫頭巴腦,有人洋洋得意。家長之間的交流更是虛與委蛇,表面一團和氣,內裏互不相讓。

我沒經歷過,但能猜出大概。

人潮褪去。

裴雁來和他母親保持著不親密的距離,並肩走出,沒有交流。兩人走到一輛黑色的商務車旁,他母親上了車,背影很無情。

隨後是發動機轟響,車屁股很快跑遠了。

——和裴雁來家完全相反的方向。

這座城市的冬天是很冷的,被炭火烘著也暖不熱。

我企圖跟上裴雁來,朝他的背影奔去。期間嘴邊吐出一串串滑稽的白霧,他的身影埋在並不明亮的路燈下,像是被濃靄裹纏。

我的眼裏只容得下這些。

“裴雁來。”我的開場白很幹癟,通常都只有他的名字。

他沒答,沉默著,聽到了也裝作沒有聽到,大該不會等我的下文。

在這條路上,這還是我頭一回明目張膽地貼他這麽近,多不過一米五的距離。

他沒穿厚重的棉服,從來不怕冷似的。

我看著他的肩背,舌尖被牙齒咬得發痛,說話都打哆嗦。

“打個商量。就今天一天,讓我跟到你家樓底下…行嗎?”

他不做回答,在重合路段的最後一個路口被紅燈逼停了腳步。

信號燈在十幾秒後變了顏色,我往前邁一步,不知道該繼續直行,還是該向左轉回家。

“……”我有點尷尬。

祖宗,是生是死你倒是給句話。

城市主幹道上喧囂浮躁,夜景被車燈打散,不遠處的便利店店門開開合合,在對誰說歡迎光臨。

裴雁來就在車來車往的路口,身側行人神色匆匆。他格格不入,眼睛很空,又很滿,沒什麽情緒打量我一眼,打發小貓小狗都比這豐滿。

“……” 得意忘形成性,一朝被打回原形。我手指僵了一下,像兜頭被潑了一盆涼水。

我心裏忐忑,在原地躊躇不前。

但沒時間細想,信號燈變綠,裴雁來已經踩上了斑馬線。

兩秒後,他一腳踩碎了下水道口的蝸牛殼。遠看一小灘,也不知道是活的還是死的。

碎裂的聲音很小,噼啪連成片,像一種奇特的信號。

我就是在這一刻突然意識到,裴雁來並沒開口轟我。

媽的,賭一把。

我跟了上去,光明正大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