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4頁)

只要靠近白妙言,進入她的心魔之中,把刀送到她手上。

婚房正門,溫泊雪蓄力掐訣,引出淩厲法光。

青年如松如雪,身後卻是群魔狂舞。他僅憑一己之力攔下府中各路妖魔,在滿目肅殺中輕聲傳音:“放心,這邊一切交給我。”

月梵手中化出長劍一把,生澀挽出一個劍花:“我來吸引江承宇注意力。”

謝星搖與他們對視一眼,揚唇點頭。

【技能.潛行】。

*

白妙言的人生從未有過不如意。

出生於捉妖世家,從小到大頗受家人寵愛;因相貌出眾、性子隨和,身邊總有數不清的玩伴,從來不覺得孤單。

爹爹看上去又高又兇,其實講起話來溫溫柔柔,因她娘親早逝的緣故,學會了溫聲細語哄人。

她身邊的兩個小侍女最愛嘰嘰喳喳,大多數時候都在討論新買的話本子;廚娘有個七歲的小兒子,喜歡吃糖,總是甜甜地叫她姐姐。

她還有個溫潤如玉的未婚夫。

未婚夫長得好看,談吐風趣舉止得體,據他所說,打從第一眼見到白妙言起,自己便確定了此生心意。

他帶她放風箏吃糖人,每天過得無憂無慮,白妙言想,這種日子她一輩子也過不厭倦。

不久之後,就是他們的大婚。

她似乎忘記了什麽,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這讓她時常頭痛,未婚夫告訴她,如果再有不適,就摸一摸兩人的定情信物。

那是根精致的銀簪子,每每觸碰它,識海裏翻湧著的莫名情緒都會漸漸平息。

白妙言決定好了,等大婚當日,她要送出好多好多喜糖,再把池塘裏擺上花燈,紅綢子纏在樹上。

真奇怪,大婚本是喜事,她卻情不自禁想要落淚。

她悄悄問自己:為什麽會覺得傷心?

古怪的念頭再一次席卷而來,她頭疼欲裂,習慣性握緊銀簪。

然而這一次,她卻毫無由來地覺得,自己應當握著一把刀。

刀柄漆黑,雕有逶迤龍紋,刀身狹長筆直,泛起寒光,那是——

識海愈發疼痛,猝不及防的一瞬間,眼前襲來一道似曾相識的白芒。

是刀光。

……有人擅闖她與承宇的新房!

對方出現得毫無征兆,攜來夜風陣陣,敲得門窗砰砰作響。

再這樣下去,新房定會塌掉。

白妙言下意識擡手反抗,以靈力穩住搖搖欲墜的房梁,可那刀光愈盛、門窗愈顫,她腦中的劇痛愈是難以忍受,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掙紮而出。

屋外的長刀嗡然一震,木窗如鏡片碎開。

她有可靠的父親,無話不談的密友,真心敬重的長輩……

可細細想來,為何臨近新婚大喜之日,她卻從未見過其中任何一個人呢?

采朱與青碧從小陪她長大,三人一起逛花燈聽曲子,悄悄談論近日所看的話本子。

采朱想要覓得一位英俊瀟灑的如意郎君,聲稱日後一定要請大家吃喜糖;青碧習慣板著臉,一本正經告訴她,待在小姐身邊就很開心。

當白妙言想起她們,卻是兩張被鮮血浸濕的臉。

青碧以血肉之軀作為代價,拼命護著她逃出婚房,采朱獨自攔下殺氣騰騰的妖邪,臨別前一把抹掉眼淚告訴她:“我不想嫁人啦,其實一輩子陪在小姐身邊也很好。”

一定是假的。

她那樣深切地愛著江承宇,他怎會——

這些記憶遙遠又模糊,她感到茫然無措,駭然後退一步,在白粼粼的刀光裏,卻想起更多。

廚娘為保護孩子,被一爪刺穿心臟;兄長拔劍而出,身形被數十只怪物須臾吞沒;空氣裏彌漫著血與火的味道,那麽多人在哭在跑,那麽多妖邪放聲大笑。

最後是前院。

爹爹與群妖對峙多時,周身鮮血淋漓,幾乎拿不動手中長刀。她哭著上前,卻只得到匆匆一瞥的目光。

男人雙目猩紅,如山的脊梁高大寬闊、寧折不彎,宛如修羅殺神,令見者膽寒。

看向她時,卻是無比清澈溫柔的眼神。

“妙言,”爹爹說,“別哭。”

她曾經真的很喜歡江承宇。

世上不會有誰比他更懂白妙言的心事,也不會有誰比他更明白,怎樣才能使她開心。

那時她像小獸一般依戀在他身邊,每日祈禱一生一世,可當記憶逐漸清晰,江承宇的面孔反而變得不那麽深刻。

新房劇震,不知從哪裏傳來碎裂般的哢擦響音,好似鐵鏈斷開。

她記起來了。

比起他,還有更值得被她銘記的事情。

那是許多年前的一個正午,她與爹爹一並走在庭院長廊上。

那天日光正盛,屋頂有只懶洋洋曬太陽的貓。父親打開緊鎖的房門時,她驚嘆上前。

“這便是我白氏一族自古傳下來的寶刀。”

那時候的父親尚未滿身血汙,他擁有一雙深邃卻溫和的眼睛,看上去又高又兇,其實最愛笑著哄人:“想拿著它降妖除魔嗎?”